“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江起茫然四顾，柏雪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先回答道这是兰若寺，她在找寺院住持空灵法师。

“兰若寺，我们在卢州城？”江起抬头仰望那尊大佛，皱起了眉头。

“是，不过……”柏雪的话还没讲完，就被江起打断了。

“这又是什么东西？”

柏雪这才注意到这尊佛像头部是宝相庄严头戴天冠的观世音菩萨，身体却是大腹便便坦胸露乳的弥勒佛，颇为怪异。

他们一时都想不到这意味着什么，但柏雪可以肯定的是这里未受黑洞侵蚀跟这奇怪的像有很大关系。

但也无所谓了，她并不想解谜。既然江起已经从玉像里得到解放，那她的任务就从“找到空灵法师”变为“成功护送江起灵魂回归肉身”。至于法师，虽然凶多吉少，但也只能之后再说。何况以法师的实力，应当有脱身之法。

“先和我走，你现在是魂魄，很容易受到那些东西腐化。”柏雪收起玉盒，握住了他的手，江起感到奇妙，按理来说他应该什么也触碰不到的，但听风影手心的温度却很好地传达给了他，而且有一股暖流顺着他的手掌走遍全身，他的双目似乎更加清明，意识也更稳定了。

输送灵力给江起时柏雪才发现法师给她更改的流转方式还未变回去，这也是法师并未遇难的一个信号。她安下心来，明月剑回到右手中，而柔软的观火剑则缠在腰上，她用左手牵着江起，向殿外走去。

此时，寺院的大半空间已被黑洞吞噬，大量的黑色粘稠物质在地上蔓延，隐约能听到怨魂不甘心的号哭与惨叫声。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们……”

“住持，你害惨了我们……”

“空灵法师！救救我们！”

“空灵，你为何不在其中！”

“我想回家，爹，娘……”

江起一出门，瞬间就被这些凄厉的话语包围了。同为灵体，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些东西的仇恨、恐惧与悲切。他们没有理智，情感肆意宣泄，伴随着死亡流淌的是无数人的记忆，全部如丝绸般包裹住了他。他头痛起来，像落入潮水，无法呼吸。他的衣服上随之出现了黑红交织的纹路，是怨气侵袭。

柏雪作为剑灵，自然也能与江起有相似的感受，只是她算不上人类，而且可以用充沛的灵力抵抗，不像江起是纯粹的人类生魂，对这些恶意毫无还手之力，若不是她给他送了些灵力，他在出门的一刹那就会被同化成一团黑色的胶质物了。

“江起，想些快乐的事情，别被他们拉下水。”柏雪攥他的手更紧了些，眼神满是担忧。

快乐的事，什么是快乐的事？

飘飘然忘乎所以，他脑海里闪过许多张少女的脸庞，都在呼号让他去死。又有许多陌生场景，时而是他因宫女洒了茶暴怒，时而是寺内械斗被弓箭射中，时而是走过皇宫偏殿听见谁人鄙夷他所作所为，时而是躲在佛堂里颤抖着双手念经……他不曾真正举剑杀人，但因他而死者不计其数。华美宫殿里，重重帷幕落下，他抬起头，太后那美艳的容颜仿佛就在眼前，她神情冷漠而严厉，嘴巴一张一合，只是重复一个字：死。

白衣上，黑红交错的纹理生长地愈加疯狂。柏雪努力把自己的灵气灌输过去，清洗他的意识，勉强在纹理蔓延到他的胸口时止住。

“江起！你要清醒！”柏雪有些焦急。

这孩子刚从一个幻境里出来，魂魄还不算稳固，此刻又面临如此局面，很容易沦陷。

“你现在和我在一起，你不是那些怨魂中的谁，你也不在皇宫里，你是江起，是江氏最后一个血脉！你不能在这里出事！”柏雪不停地呼唤着江起的神智，但不能再犹豫，不能再等了。

对不起了，空灵法师，兰若寺已经没有希望了，我得先救我和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