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随着允禧的介绍,对他们一一行礼致意。弘晃想起林黛玉是林子琦的妹妹,心中顿生亲近之意,笑道:“我们和子琦都是挚友,常在一起习枪耍剑,你要学骑射容易啊,我们都可以教你。”林黛玉见弘晃文质彬彬,神态可亲,就笑道:“那太好啦,其实我还从没骑过马呢。”
一直站在后面的弘皎见大家说得热闹,便上前笑道:“林府我们常去,只可惜没见林小姐,以后再去,林小姐再不可避而不见,因为我们是同窗啦。”
林黛玉笑道:“原来你们是我家贵客。以后若再光临寒舍,我当然十分欢迎。”
允祁转身面对刚才喊叫的太监:“王悦享,你们这些没眼力见儿的,也不看看是谁,老远就大喊小叫的,还不赶紧把篱笆拆了,给林小姐开个门,总不能叫她变成蝴蝶飞出来吧。”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却不想那位梳着把子头、身着粉色旗装、长着一张容长脸的银珠走上前来,仰着脸道:“林小姐,这么晚了你还出来闲逛,也不怕女儿家不方便。这要是真出什么事,知道的说是林小姐外面行事不懂规矩,不知道的,还道是这北静王府没有尽到地主保护之谊。”
未等林黛玉作答,允禧便道:“表妹此话差了,本王府这个地方从没有不安全之说。”又对林黛玉笑道:“黛玉小姐要是喜欢王府的夜景,就尽管出来游玩好了,我确保您在这里的任何时候都是安全的。”
玉蓉格格也接过话:“银珠表姐,你怎么现在出头说话啦?上午我在台上喊人时,咋没见你露头呢?这位林姐姐可是我水溶哥哥老师的千金,以后还与我一起学骑射,谁同她过不去,便是与我过不去。”
银珠明显的敌意,让林黛玉甚是不解,但想到自己初来乍到,还是别惹麻烦为好,就抿嘴一笑,道:“即便是王爷和格格这样宽厚,黛玉还是对自己给贵府添的麻烦感到不安。其实今天出来走这么远,是听说这里有薰衣草,禁不住就顺着香味走来了。”
允禧奇道:“黛玉小姐竟然知道这是薰衣草?怎么会?这可是我从法兰西引进的品种,我们大清其他地方都没有。”
林黛玉也不能说自己是几百年后的未来人类,更不能说自己曾到过薰衣草的故乡,便笑道:“我小时候曾听母亲说起过,有这么一种植物叫薰衣草,生长在法兰西,被称为百草之王,不但宜观赏,还香气袭人,而且还能入药,稳心神,健胃,止痛,也能作茶饮,还可以为食物调味呢。”
林黛玉见大家听得专注,不免谈性大发,接着道:“关于薰衣草,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很久以前,一个天使与一个名叫薰衣的凡间女子相恋,甘愿为她舍弃翅膀,每天都要因失去翅膀而忍受剧痛,但这并没有妨碍他们相爱。可幸福总是短暂的,后来天使被抓回了天国,永世不得与熏衣相见。而人间的薰衣却一直在傻傻地等着天使,却终不见爱人身影。熏衣的眼泪流干了,便化作一株小草,每年春夏,都会开出紫色的花,飞向人间各个角落,寻找她的天使。那个小草,就是薰衣草。”
一时间,众人都沉浸于故事的悲情中,最后,允祁打破了沉默,道:“林小姐如此博学,行事性情又如行云流水,半点没有世间小儿女忸怩做作之态,实在让人耳目一新啊。”
林黛玉听了红了脸,谦道:“贝勒您过誉了,小女子愧不敢当。”
银珠早听得不耐烦,便上步挡在林黛玉面前,对允禧道:“表哥,看这天都黑了,再听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就耽误我回去写心经了,我这可是帮姨妈娘娘抄写的。”
银珠所说的姨妈娘娘是允禧和玉蓉格格的生母,姓陈,原为前朝康熙帝的嫔,本朝雍正帝继位后,将其位分升为太妃。
允禧本是至孝之人,听了银珠的话,便吩咐允祁和弘晃护送银珠和玉蓉格格回去,林黛玉由他和弘皎去送,又听弘皎的随从传话十三爷要他立即回府,便让弘皎先走。
银珠对允禧的安排颇不满意,欲待反驳,见允禧引着林黛玉先行离开,便气得一跺脚走了。
月上林梢,夜色朦胧。初夏的夜风软软地吹着,薰衣草香拂面而来,让人心神欲醉。
允禧陪着林黛玉走向汀兰苑,见林黛玉沉默不语,便笑道:“黛玉小姐好像不高兴,是因为银珠吗?她自小便骄纵任性,没有必要把她的话放心上。”
听允禧这么一说,林黛玉就有些释然了:“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自己哪里得罪了她,来之前叔父还嘱咐我们,与人相处要处处小心,没想到和银珠小姐初次见面就……”
允禧笑道:“这倒是奇了,黛玉小姐今天在大庭广众面前敢于直抒胸臆,临阵不惧,现在怎么会为不相干的一个人随心所欲的几句话而耿耿于怀?”
黛玉听了,也笑起来,道:“好吧,这事我心里放下了。您不用开导我啦!”
允禧道:“这就对了,这才应该是黛玉小姐本真的样子。赠你一句话吧:人心有春风,消除泥滓如虚空。”
林黛玉呢喃道:“人心有春风,消除泥滓如虚空。噢,我明白了,这与‘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同出一则,说的就是做人万事要洒脱,对人豁达才是对己豁达。”
允禧见林黛玉有如此悟性,不由用赞赏的目光看向她,月光下,只见林黛玉面庞圣洁胜雪,双眸如星如月,不由得就看住了,好一会儿,才把目光移开,抬起头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似在自语,又像在说给林黛玉:“其实事到临头,谁都会有意难平的时候,但起码有一个道理我们是懂的:欲为大树,莫与草争。”
林黛玉被允禧的话深深触动,内心离他一下子近了很多。不知不觉,两人走到汀兰苑门外,林黛玉对允禧深深行个万福,道:“谢谢王爷一路相送。有幸能在您府上学习,黛玉很高兴,谢谢您。”
允禧笑道:“都是皇上的恩典,实在不必谢我。倒是黛玉小姐能够参加进来,我也很高兴。因为自从知道你是我恩师的女儿,我就一直想为你做点事情。”
于是两人愉快地互道晚安,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