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是打动人的莫过于真情。
台下的人不少都抬起衣袖蹭着眼角。
老夫妻坐下后,又有旁的人起身讲述他们与顾少傅的故事。
一个接一个。
时芥找到十来个曾受少傅恩惠的人,也有不愿意来的,时芥也没勉强,人生在世,总有难处。
迎星坊的这次幕戏很是成功。
那日之后,顾旦之事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都说落叶归根,顾旦的根早已散尽。
这些年来,他独自住在京都,没有家人朋友。
无人认领尸首,林梧便将其葬在了京都东边的墓园里。
陪林梧来顾旦墓前祭拜时,奚音遇见许多陌生的面孔,大都是平民百姓,在听闻顾旦的事迹后自发来看他。
大家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听闻了这样一位好官,不忍他在泉下寂寞。
望着那些人真挚的面容,奚音忽生感慨:在现世时,她只当舆论是最好的利器,可以将一个小明星一夜之间成为顶流,也可以让一个如日中天的当红明星迅速陨落。
他们制造舆论,引导舆论,从而攫取利益。
想来,尽是些无意义的垃圾。
舆论,当回归民之根本。
舆论,当是他们的心声。
“你在想什么?”林梧柔声问道。
奚音又瞧了一眼顾旦的墓碑,随后道:“我在想,你同顾少傅算是忘年交。你为何一点都不怕他?还能同他做朋友?”
视线也在顾旦的墓碑上停留了片刻,林梧一边伸手牵住奚音,一边领着她朝墓园之外走,“少傅为人良善,只要不犯错,他也并不会无故责罚我,何故要怕他?”
“说得也是,只是他瞧起来严肃,无需他开口,我就觉着害怕了。”
林梧偏头看她,眸中有深深的疲惫,他又问:“那你还瞧着谁觉着可怕?”
奚音想了想,“你二哥也怪可怕的,那一双大眼睛好像随时随地都能喷出火来。”
林梧忍俊不禁。
他轻声道:“以后不会让你单独去见二哥。”他拉住奚音的手,“我会时刻守在你身边。”
“那自当是最好。”
头在林梧的臂膀上靠了一下,奚音再朝前看时,看见了林祁。
四目相视,倒是林祁先撇开了视线。
“四哥来做什么?”林梧挡住林祁的去路。
林祁神情有些古怪,别过脸,盯着地面,“放心好了,不会对顾……少傅的墓做什么,父皇只是让我来看看。”
他竟然如实交代了。
林梧再言:“顾少傅已入土为安了。”
这句话是在提醒林祁,顾少傅已经死了,死者为大,他莫要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林祁没什么精气神,低声道:“知晓了。”
墓园正门,奚音与林梧牵着手,朝着马车走去,林祁与他们背道而驰。
天是朦胧的灰,烟雾缥缈。
——
御书房。
“如何?”
皇上居于正位,正低着头在写什么,问话似是漫不经心。
房内点了烛火,光影摇曳。
林祁站在堂间,笔直立着,“禀父皇,儿臣今日去了顾旦的墓。”
皇上抬头,审视着他,问道:“可见到熟悉的人了?”
他在意的是,到底哪些人会去祭拜顾旦。
停顿片刻,林祁浅声:“未曾见到任何熟悉的面孔。”
“梧儿呢?”皇上再问。
从之前林梧为顾旦出言就可看出,他与顾旦交情匪浅。皇上对他,早就心存疑虑。
林祁低头,声音不大,却是坚定:“未见到。”
听得此,皇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从御书房走出来时,天已黑透。
侍卫在前头掌灯,林祁在后面慢慢地走。
分明是春日里,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生机,而只有无尽的压抑。
他像是活在一个密不透风的蒸笼里,即将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