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皇上坐在主位,双手扶在木椅扶手上,一副祥和表情。
李公公立在旁边,谨小慎微。
前方不远处,南湘侯端坐着,双手搭在腿上,略显几分拘谨。
“琅弟啊,我们也有好些日子没见面了。”皇上捋着胡子,感慨一句。
南湘侯倾身接话:“近日国事繁忙,皇上辛苦了。微臣不能替皇上分忧,真是罪过。”
皇上摆摆手,“无碍,永宁养了那么多官臣,他们也当是要为国事出一份力。”
顿了顿,他接着道:“昨日,朕又梦见咱们小时候。”
他微微眯起眼,似是记起了什么美好的过往。
南湘侯的父亲是前朝丞相,他是皇子们的伴读,自幼与皇上一道读书学习,又因志趣相投,一路成长来都是相互扶持。
尤为重要的是,皇上之所以能够登帝,南湘侯功不可没。
而南湘侯此人最大的优点便是对朝堂不存野心。
皇上登基,他既有从龙之功,本可以搏一个更高的位置,但他偏偏第一时间想着的是回封地,远离京都,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可惜,皇上不许。他们一家这才在京都定了下来。
“还是小时候好啊,做什么都是一腔热血,也不论这事有什么利弊,想做就去做了。”皇上再言。
话至此,南湘侯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以他与皇上的默契来看,皇上这是话里有话。
难道是芥儿犯了什么错?
他拱手,“年少时行事多是冲动,这就多需得长辈们提点。我记得那时,张少傅就对我们耳提面命,那些个道理,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给我们听。尔今,也到了臣该去给小辈们说道理的年纪。只是臣平日里多喜欢待在家里看看书、养养花,倒是不知如今的小辈们都在做什么了。”
眸光浮沉,皇上唇边虽是挂着笑意,却给人森森的威严感,如同一只笑面虎。
他开口道:“朕听闻小侯爷开了间酒楼。每日在楼里演些话本故事,以招揽生意。”
“芥儿确实做了些生意,不过,他的事,我素来不过问,不知他这酒楼可是有何问题?”
“问题倒是谈不上。”皇上淡淡道,“只是,他排的那些戏多是影射朝中人物,不少大臣上奏说其影响永宁风气。”
都到影响永宁风气的地步了,哪里还是小事?
南湘侯急忙起身跪下,“臣教子无方,还望皇上恕罪。”
“你这是做什么?”皇上道,“若是朕当真想治小侯爷的罪,只管下一旨圣令就好,哪里还需得与你在这白费口舌?”
南湘侯心领神会,皇上这是在警告他,但也念在过去的交情,要放他一条生路。
他再行一礼,“臣回去定当好生教训芥儿!”
“快起来罢。”皇上抬手。
“谢皇上。”
从皇宫里出来,南湘侯一坐上马车,就吩咐侍卫:“把时芥给老子抓回来!”
见这喷薄的怒火,侍卫不由得一哆嗦。
“是。”
南湘侯回到侯府后,哪也没去,只坐在堂间等时芥归来。他气势凌然,路过的下人都不敢抬头多看。
等了约三炷香的功夫,时芥才出现。
进门前,他从侍卫那打听了些情况,大抵就是南湘侯去见了皇上,不知皇上同他说了什么,令他暴跳如雷。
时芥暗骂道:真是晦气,皇上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会打小报告啊?
“老爷,少爷回来了。”管家提醒。
“哼。”南湘侯冷笑一声,随即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润润嗓子。
时芥远远地瞧见南湘侯,便感知到那凌人的盛气。朝着他一路走来,时芥心惊胆战。
他努力回想,又觉得自己近来似乎没做什么错事。
想不到,才愈加忐忑不安。
走近,不等南湘侯开口,时芥率先一拱手,做小伏低状,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同南湘侯认错:“父亲在上,儿子知错了!”
不论错在哪里,认错总是没错的。
一眼识破时芥的装模作样,南湘侯抖抖唇,问:“错在何处?”
这可难倒时芥了。
他埋着脑袋,没言语。
南湘侯手一抬,不耐烦地指明:“明日就去把你那个破酒楼关了!”
“为何?”时芥难以置信地抬起脸来。
他瞬间明白了,皇上定是知晓了他们排幕戏的事。
看来,这条路走不长了。
南湘侯诘问:“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他咬牙切齿地补上一句:“你是要造反吗?”
时芥咬着唇,忍了口气,和声再道:“迎星坊的事,我知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我要做的事……”
“你要做的事?”南湘侯打断他。
一声咆哮,震得余音盘桓。
“你要做的事是什么事?老子是怎么教你的?让你远离朝堂!远离党争!你在做什么?”
一声声责问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