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遵看了一个多时辰,对大周男儿从军的热情非常赞赏,但是这些临时招募的兵,需要训练多久才能上战场,又能取得多大的战果,持怀疑态度。赵遵总感觉这些老牌的队伍像树上的松针,可以扎伤敌人,却不能像利箭一样劈开敌人的身体,给他们以致命的打击,多而不精。
每支军队的招兵点都挂着大牌子,把番号写在木牌上,赵遵一个一个挨着看下去,直到最后他发现少了一个,于是问一个负责维持秩序的哨兵:“劳驾,请问北护军的招兵点在哪儿?”
“什么?你再说一遍?”
赵遵还以为自己说的不够清楚,于是用抬高嗓门道:“请问北护军的招兵点怎么走?”
哨兵没有回答他走开了,走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那表情好像看失心疯的怪物一样。赵遵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但随后又问了几个人,结果或被奚落或被蔑视,对方就是不告诉他关于北护军的消息,赵遵这才想明白,原来各大营和卫军的官兵,都羞于与避战逃跑的北护军为伍,甚至连提北护军的名字都觉得丢大周军队的脸,赵遵冒天下之大不韪问起北护军的招兵点,人家不把他当场疯子才怪。
不过这点小事自然难不到赵遵,他到最近的镇店上买了些酒肉,绕道征兵点的营地后方,那里是堆放草料的地方,负责看守的往往都是老兵。果不其然赵遵到的时候正看到两个老兵靠着草垛闲聊天,赵遵提着酒出现的他们面前的时候,还把两个人吓了一跳。
不过这是朝廷招募新兵的地方,附近全是周朝最精锐的军队,自然不用担心盗窃,赵遵又是一身书生打扮,一看就不像歹人,两个老兵见他器宇不凡又提着酒肉,不知他想干什么,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客气的问道:“公子,你到后营来,何事啊?”
赵遵满面堆笑道:“两位军爷辛苦了,小可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前面人多眼杂,所以才绕到了后营,不想打扰了二位,抱歉抱歉啊。”
“不碍事,我俩也是闲聊,有什么事,你问吧!”
赵遵道:“如此甚好,我这儿正好有些酒肉,咱们坐下来慢慢聊?”
两个人老兵本就闲的难受,一听有酒喝,当时就乐了,在草料棚里收拾出了个空地,三个人摆上酒菜,边喝边聊。
经过介绍赵遵获知二人一个姓赵一个姓李,都是卫军的百夫长,老兵油子。这次跟随将军前来募兵,在比武场嫌风吹日晒,才跑到后营来偷懒,官长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遵本想借着喝酒的机会套一套朝廷征兵的内幕,不曾想刚一开口就引起了二人的警惕,还好赵遵即使岔开了话题,不过二人在行伍中摸爬滚打了多年,一点也不傻,酒喝得也差不多了,老李说:“公子,你请我们哥们喝酒到底想问什么?我们都是直来直去的爽快人,既然喝了你的酒,能说的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能说的还是个不能说!”
赵遵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我就是想知道北护军的征兵点在哪儿,刚在前门那儿问谁都不搭理我,还平白无故挨了顿奚落,这才到后营来碰碰运气。”
老李皱眉道:“大周有三大营和十二卫,公子为何单单钟情于北护军?”
赵遵道:“不是钟情,而是好奇,我这一路上多次听到人们议论北护军,除了谩骂就是侮辱,因此想见识下北护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队伍。”
老李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说起北护军话可就长了,老赵,再去弄点酒菜来!”
赵遵赶忙掏钱,老赵笑道:“朝廷正是用兵之时,咱的待遇可不赖,酒肉是不缺的,刚才不过是试试你的来路,既然聊到这儿了,喝杯水酒还能要你的钱吗?”
老赵到马棚取来来他们惯喝的烈酒,老李给赵遵倒了一杯,自己先干了一个:“啊,还是这酒喝着带劲!这个北护军的由来,公子可了解?”
赵遵道:“前朝的神佑军,后来归降大周,更名为北护军,负责镇守长安西北。”
老李说:“你说的只是字面上的东西,北护军的前身神佑军可了不起,是前朝魏氏的皇家亲军。历代皇帝必娶神佑军将领的女儿为妃,也就是说每一代的皇帝都是神佑军的女婿。到了魏氏的末期,天下大乱,魏氏仅能控制洛阳附近极其狭窄的地域,却能苟延残喘二十几年,全凭神佑军的庇佑。当时在各藩的军中流行着这样一个准则,如果在战场上遇到神佑军,人数相同的情况下,立刻逃跑也会受到任何惩罚;人数多三倍,尽量不要与之正面作战,战亦无胜算;数人多五倍,战虽胜,必折损大半。大周在平定天下的过程中也没少在神佑军手下吃败仗,最惨的一次高皇帝亲率十万大军进攻洛阳,大军被神佑军拦腰截断,一夜激战,十万大军折损大半,三个卫军将军阵亡,各级将校死者无数。最后使用了反间计,不甚光彩的将神佑军赶到了豫南山区,魏氏灭亡后神佑军继续抵抗,多次重创周军主力,皇帝没办法答应了神佑军提出的,永远保留番号建制和不记前仇的承诺,神佑军这才投诚。虽然在统一天下的过程中,神佑军也为大周朝立下了一些战功,但是皇帝对他们并不信任,想起曾经被逼签订城下之盟就如鲠在喉。各军都在神佑军手里吃过败仗,也都不待见他们,到了后来北护军变成了朝廷的弃儿,军械老旧、军资拖欠,军饷克扣,也是真够可怜的。”
老赵却不以为然:“就算拖欠军饷也不能畏敌避战!咱们当兵的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让人瞧不起也是活该!”
老李摇头道:“没那回事!我看北护军还是能打的,只是不知犯了什么病,这几年不顺,老是犯冲!”
老赵说:“我看他们就是怕死!在长安待着多安逸啊,我听说他们这帮杂碎天天在长安城里帮工挣钱,不亦乐乎,真是孬种!”
老李说:“李黯可不是孬种,他的英武你是见过的,要说这么一条好汉怕死,咱第一个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