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泰坦穹苍下 新月 17181 字 2019-09-23

 壁炉燃着炭火室内只是微温茶具整齐的摆放在桌面上。无数调查人员在室内忙碌着他们重重的踩踏木板令水杯中的浅红色饮品荡漾起微波。

多特蒙多坐在小几旁边他疑惑地打量着对面的博克里埃.安鲁.内塔加波曾几何时博克里埃是那样的亲切那样的高大。多特蒙多想到了从前的许多事情是博克里埃叔叔送给自己第一匹小马是博克里埃叔叔教晓自己政治的玄机是博克里埃叔叔为自己和西利亚证婚到如今是博克里埃叔叔站出来反对自己。

过了好半晌多特蒙多终于叹息了一声他转向身边的彼得上校。

“我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彼得没有言语他只是走过去摆弄起军统调查局长的尸身。老博克里埃靠坐在沙上他四肢瘫软双眼翻白嘴边还有白沫和呕吐物的痕迹。

“从死者的面貌和肌体的柔软程度判断他的死亡时间大概是两个小时或一个小时之前。”默茨海尔.德.库西特男爵向安鲁元帅和年轻的机要秘书解释着作为军事情报局第一分处的负责人默茨海尔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

“还有……死者的牙齿内侧积满烟渍左手手指还有明显的黄斑这说明死者生前惯用左手并且依赖烟草。他的面部特征符合……”

“说说死因吧!”多特蒙德打断了默茨海尔男爵。

“您最好放下茶杯!”默茨海尔提醒着安鲁公爵。多特蒙德连忙将手里的茶杯放回桌面光明神啊!刚才他差点下意识的喝掉茶水。

“来自司法部的鉴证专家已经证实您的调查局长死于大剂量的药物中毒就是他面前的那杯茶水。”默茨海尔边说边指了指尸身前摆放的茶杯。

“公爵阁下您也看到了!死者在生前应该与人进行着谈话因为桌面上有两个杯子但奇怪的是茶壶和您面前的茶水都没有检验出有毒物质只有死者饮用的那杯有毒所以……我无法肯定这是他杀还是自杀。”

“查到在这与博克里埃会谈的那个人了吗?”

默茨海尔摇了摇头“这个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且这间公寓只有一个厨娘和一个看门的老头他们都在另一个房间。”男爵边说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还真是干净利落!”多特蒙德叹息了一声。“很明显对方是在杀人灭口!看来这是精心策划的谋杀这个人一定是趁博克里埃不注意的时候在他的茶杯中下毒而且……我觉得这个人一定是我的博克里埃叔叔极为信任的对象要不然在这种时候他不会跟任何人会面。”

“我也是这样认为!”默茨海尔点了点头可他又摇了摇头“公爵阁下其实最值得关注的并不是那个杀人者而是……您确定死者是安鲁家族的军统调查局长——博克里埃.安鲁.内塔加波?”

多特蒙德有点疑惑他再次打量了一番瘫在自己面前的尸身。“我确定!可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默茨海尔如释重负的叹息一声“既然您确定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博克里埃局长的死就目前看来只能说是一件好事!我只是在怀疑博克里埃是军统调查局长作为一位从事秘密工作多年的老军人他不可能这么不小心!就比方说如果特勤处的鲁道夫.霍斯伯爵被人毒杀那么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你的意思是说……想杀死一位组织秘密战的领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多特蒙德说出自己的猜测。

“当然是这样要不然这个世界上的密探早就死光了!”默茨海尔翻了个白眼他看得出安鲁公爵一点都不了解特勤领域。

“公爵阁下您知道吗?如果我是博克里埃既然特勤处已经布追捕令那么我就会在第一时间逃跑而且我会有多远跑多远!可博克里埃没有这样做他竟然找了这样一处地方潜伏起来这只能说明他在都林还有未完成的事务。所以……我认为事情绝对没有结束有什么东西仍在等着我们。”

多特蒙德皱起了眉头“博克里埃应该出逃可他没有;博克里埃应该谨慎小心的应付出现在他周围的所有人可他现在竟然被杀害了!整件事没有一处合理的地方!是不是这样?”

“就是如此!”默茨海尔男爵点了点头“所以我刚才会说无法确定是他杀还是自杀因为博克里埃若是自杀的话还有理由可以解释比方说畏惧家族的刑罚;若是他杀……”默茨海尔没有继续他只是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就像安鲁公爵自己说的整件事没有一处合理的地方!

“元帅!”彼得上校突然说话了他的手中揪住了尸体的衣角。

多特蒙德冲自己的副官点了点头彼得立刻从自己的靴子里掏出一把匕他用尖刃挑开了袖口的衣料然后从中取出一张小指般长短的纸条。

“271149!”彼得翻看着纸条他很快就失望了“元帅您看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串数字。”

“271149?”多特蒙德接过纸条他也很失望这串数字令他联想不到任何事情。安鲁公爵只是检查了一下就将纸条递给了一脸好奇的默茨海尔。

来自军情局的情报分析官翻看了一下纸条纸张很普通市面上有的是这说明在材质上已经找不到线索。

“这……会不会是一个档案?或是一个人?因为这令我想到了特勤处的档案局也让我想到了那些秘密调查员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编号。”

彼得上校摇了摇头“水仙郡的档案编号和军人编号都是五位数的我从来没听说过有六位数字的东西!”机要秘书边说边望了望统帅也许这是只有家族高层领导才能知晓的秘密但他看到安鲁公爵也摇了摇头。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默茨海尔男爵晃了晃手里的指条“也许这东西是凶手留给咱们的!它可以把我们的调查引向一个错误的方向!”

多特蒙德没有言语他面无表情的打量着无法开口的博克里埃。看得出他的这位叔叔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一定非常不甘心!卡契夫.德卡拉斯.费特楠德!安鲁公爵想到了这头老狐狸不是他将自己引到这儿来的吗?看来一切都跟这位总理大臣脱不了干系!

一位军事情报局的调查员突然拉开窗帘灿烂的光线立刻涌进室内。他又推开帘后的落地窗阳台上摆放着许多花盆浓绿的吊蓝和耐寒的藤蔓植物沐浴着初冬的夕阳。

街面上传来混乱的呼喝和肮脏下作的叫骂声这名调查员转向屋内的人。

“元帅阁下处长阁下您们应该看看!”

查拉图南小街是都林城内历史最悠久的街道之一它像许多老街一样狭窄道路两侧多是那些年久失修的老建筑这些建筑不高一层是开向街内的小铺子二层三层是都林社会的中下层市民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

查拉图南小街有另外一个称呼——断头路!狭窄的街道由南向北北方的街口被圣查拉图.西斯耐特教堂堵住了。恐怕没有人不知道查拉图.西斯耐特的大名这位圣徒曾是杀死无数异教徒的大英雄他在死后被光明神派往冥界成为死神的化身。

在教堂前的小广场内有一处年代久远的石台石台上矗立着同样古老的断头机。大家都应看出来了查拉图南小街就像它的绰号表述的那样是都林城那些死刑犯的最终归宿。

断头台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教历前一世纪它的石梯上沾染着斑斑血迹年代和风霜的洗涤将血迹化为条石内的纹理混合着苔藓变成令人恐惧的油墨色。

“在都林斯科特大教堂接受洗礼、在大学城接受学位、在汉密尔顿宫坐班、在佩内洛普大道定居、在司法大厦忏悔、在查拉图南小街离去!”这是都林人用于形容都贵族恢弘一生的口头禅。历史上那些站在查拉图断头台上的角色无一例外的拥有这些特点他们都曾是都林城内豪光无限、叱咤风云的显贵。

今天查拉图断头台的历史篇章又将书写下辉煌的一页它要迎来又一位顶级贵族前帝国近卫军总参谋长瓦利尔.西普留斯元帅。经过历时半年的审理和审判泰坦帝国皇帝唯苏里.阿尔法.莫瑞塞特陛下终于委托最高军事法庭下达了最终裁决令。

关押着前近卫军元帅的囚车从南方的街口行驶过来“热情”的都林市民围拢上去他们堵塞了街道并用腐烂的水果和浓臭的口水向披头散、浑身血迹的老元帅打招呼。一群贵族青年早就在查拉图南小街的民居内租好了“观礼”的房间他们抬出事先准备的一筐臭鸡蛋然后便以元帅为目标炼起投掷的功夫!

“叛徒!”“卖国贼!”“婊子养的!”“来亲我的屁股啊!”“为死难的勇士报仇!”群众的面孔扭曲着他们脸膛通红用世间最污秽最下作的言语叫嚣谩骂他们的眼睛投射出刻骨的仇恨和凶蛮的光彩就连郐子手都比他们逊色。愤怒的群众用一切可能的方式羞辱着皇帝确认的死刑犯他们在向囚车撒尿将粪便丢掉囚徒的脸上也许觉得还不解恨一个满手恶臭的家伙扯着脖子大叫:“把嘴张开!再尝尝这个!”于是……又是一记。

孩子们可说不出大人们口中的肮脏词句他们用稚幼的童音叫骂着混蛋、草包之类的东西。这些满街乱蹿的孩童随便拣起任何东西都是武器有石块儿、有咬剩一半的糕点、还有个孩子把一只路过的野猫也扔了出去。

瓦利尔.西普留斯曾经的近卫军总参谋长曾经他的掌握着帝**人的人事大权掌握着帝**部的全部预算和开支。可是现在他的样子已令熟悉他的人无法辨认这位元帅的将校服已经变成碎片碎片和着血污沾在他的身上现在又沾染了许多秽物看上去就像一位马戏团小丑的新衣。

护卫囚车的近卫军士兵并不在乎人们的喧嚣嬉闹他们只是驱散了那些手持砖头和棍棒的家伙为的骑士长用盾牌敲打着阻塞道路的人群整支队伍移动得缓慢至极。

囚车尾部固定着好几条铁链铁链拖在车后的石板路上出叮叮当当的脆响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木制手栅每具手栅都控制着一名囚徒这些神情惶恐、神态委靡的人犯都是瓦利尔.西普留斯元帅的家人这里面包括元帅的男人、女人似乎特勤处和司法部放过了这个家庭中的孩子。

元帅的家人得到了更加热情的关照罪魁祸注定要下地狱痛苦只能留待这些幸存者去品味。

囚车在阳台下穿行而过默茨海尔.德.库西特想到了许多事情如果不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殿下的关照他还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地方从事什么营生。所以……男爵认为有必要对亲王的父亲提起一件事。

“公爵阁下您知道吗?虽然前近卫军参谋长瓦利尔.西普留斯元帅被证实犯有多项罪名但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找到这位元帅与妻女山事件有关的确凿证据!”

默茨海尔看了看安鲁公爵的脸色多特蒙德似乎极感兴趣。

“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特勤处的鲁道夫.霍斯伯爵将一切与瓦利尔.西普留斯元帅有关的东西都搬离了军部连军事情报局掌握的各种文案材料都没放过结果就是我们军部自己的调查力量被完全排除出罪证的指认工作!审理的对象毕竟曾是近卫军的一位统帅鲁道夫.霍斯伯爵的做法多少都说不过去他等于得罪了半个都军官团而阿兰元帅竟然没就这件事向……”

“男爵阁下!”多特蒙德突然打断了军情分析处长的话“您要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怀疑也只能放在心里这样做对人对己都有好处。”

默茨海尔没再说什么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但他的心底却翻起滔天巨浪因为安鲁公爵在提起这件事时的口吻竟然跟阿兰元帅一个样子。

郐子手出现了两名胸膛长满黑毛的高壮大汉走上断头台他们**上身头上戴着红色的尖顶套帽只在套帽中露出淡漠的眼睛。

人群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不清楚状况的人一定以为他们是在庆祝狂欢节的降临。

前近卫军参谋长被拖出囚车负责押运的近卫军军官将皇帝的手令和帝国最高军事法庭的裁决书交给了圣查拉图.西斯耐特教堂的主教这位大主教接过文书他打量着形神可怖的死刑犯。

“人犯就是他吗?”

骑士长看了看身后的囚徒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没错!就是他前帝国近卫军总参谋长瓦利尔.西普留斯元帅。”

“确认完毕!”大主教在皇帝的手书上盖下自己的印章这位面目和蔼的神明使者向骑士长笑了笑“死神不会知道他是帝国近卫军总参谋长你无须为这件事感到愧疚。”

骑兵长点了点头他冲身后的士兵吩咐了一声“把人犯送上去。”

人群中再次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口哨声此起彼伏真的就像过节一样面对沾染着无数血污的断头台人们惊人露出心醉的神色仿佛那里承载着他们的幸福。

两名郐子手接过人犯他们检查了一遍固定在人犯身上的木枷和脚镣在确定一切完好之后便将死囚打横托起接着便将其平放在断头台的人形石板上。在将人体摆好位置之后两名郐子手又将犯人的四肢用绑在石台上的皮带捆紧。

瓦利尔.西普留斯感到他的脖子碰到了一个冰冷的缝隙那是铡刀的无数次下落在石板上留下的痕迹石缝中堆积的鲜血和冤魂足以蔓延至地狱。

“我来了又走了!”瓦利尔念叨着这句诗直到现在他才真切体会到诗句的韵味他麻木的笑了笑轻轻闭上眼睛。

大主教向人群一挥手小广场上集结的各种声浪终于平静下来。人们仔细倾听着来自神明使者的颂词就像被集体催眠一样人群的目光渐渐缓和渐渐舒展。

“恶魔永远飘荡在生命之危险与生命之威胁的暴风雨的天边来自地狱的使者在悲剧中生存在命运的周围呼吸以神的名义命圣徒带领他远离恶魔令他在地狱偿还遗落在人间的罪恶愿他安息!”大主教念完最后的悼词人们垂下头与主教一起在胸前划下代表向神明祈祷的手语。

“你还要向神明告解吗?”主教轻声向断头台下的人犯问到。

“让他见鬼去吧!你也是!”瓦利尔.西普留斯从紧咬的牙缝中挤出这几个词。

主教摇了摇头他向郐子手示意了一下自己已退到一边。

“杀死他!”“杀死这个亵渎神明的家伙!”“杀死卖国贼!”人们的目光再次变得疯狂他们无法忍受肮脏的罪犯在死到临头的时候仍对神明不以为然不顾近卫军士兵的拦阻人们向前拥挤他们要对死囚进行最后一次羞辱。

在人群的狂吠声中一名郐子手拉动了连接铡刀的绳索绳索通过断头台顶部的滑轮带动铡刀铡刀沿着两根木桩间的滑道很快便升到顶点在此时自人群的呼声也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郐子手没有动作他在等待时刻。人群不在张扬都林的市民纷纷屏住呼吸按照古老的传统死神的使者将随着夕阳的最后一点余辉降临人世这名使者会用一柄巨大的镰刀清涤世间的一切罪恶并毫不留情的带走被恶魔蛊惑的灵魂。夕阳令断头台的斜影指向教堂的大门这个时刻已经到了。

另一名郐子手用一块肮脏的红布盖住死囚的面孔他看到死囚的喉结在激烈的上下移动。郐子手向自己那位拖拉绳索的同伴点了点头铡刀猛然下落!

多特蒙德从那颗翻滚着血泊的头颅上收回目光帝国四帅之一瓦利尔.西普留斯就这样完了!他要感谢卡契夫.德卡拉斯.费特楠德如果不是老家伙给了他这个地址他绝对不会看到这样一幕。

安鲁元帅的目光在场地内游走他打量着形形色色的人群这里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有平民、有贵族。人们似乎仍未从血幕中恢复神智直到郐子手拖走尸身近卫军骑士长捧走头颅他们才开始大声吆喝。

默茨海尔男爵指了指小街内的几处建筑“您看啊!元老院的议长、国务院的几位司长、内阁的几位大臣、还有皇室书记处的、财政部的、司法部的、税务部的!呵呵都贵族圈的好事之徒都来凑热闹了!”

多特蒙德打量了一下左近的阳台这些小房间果然聚集着衣着光鲜、眉宇深沉的大人们。“我看到了!但是……那边有人在冲我招手!”

默茨海尔顺着安鲁公爵指示的方向望了过去“哦天啊!那是鲁宾.斯普亚留斯元帅!他确实在向您打招呼。”

多特蒙德恍然大悟他冲阳台上的鲁宾元帅点了点头然后又回身望了望倒卧室内的博克里埃看来……这个老鬼给他自己选择了一个很好的坟墓。

在众多骑士和密探人员的护卫下安鲁公爵登上了鲁宾元帅的马车骑士们将这辆毫不起眼的出租马车严密看守起来过往的人流和贵族都有些诧异的向内张望着。

“好久不见!多特蒙德!”不同于那些神色凝重的大臣鲁宾元帅竟然带着意气风的笑容。

“是啊元帅阁下好久不见!我可看出来了!您的气色不错!”

“当然!”鲁宾.斯普亚留斯突然拥抱了一下错愕的安鲁公爵。

“哦!我想到了!”多特蒙德目光一亮“皇帝陛下委任您为新一任近卫军总参谋长我早就听到传闻没想到这么快就……”

“你在开什么玩笑!”鲁宾元帅打断了公爵的话他正了正神色并往车窗外指了指“我那老朋友的血还没流净呢!再说谁会在乎这种事!”

多特蒙德望了过去原来士兵在冲刷断头台血水像瀑布一般洒下台阶几条野狗立刻冲了上去它们疯狂的舔食混合着鲜血的水污。

安鲁公爵看得一阵心寒他连忙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