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噩耗传来火攻心,潜行江陵见龙脉(下)(2 / 2)

此处上官不就是自己这个刚愎冒进的大将军么?假如自己能回转燕康与齐惇他们从长计议,也不至于朝暮掣肘于人。

晋衎任凭春雨浇在脸上,无助地捧着文书又看到那块东望江山的巨岩,顷刻倒抽一口冷气,恨得呼吸都痛。

时而江陵太守陆进领着伙计抬棺进衙,听得谁在痛哭疾首,急忙忙提裳掠过七嘴八舌的府吏,见到谢栩伏尸而泣不能自已。

“谢蝶真!俚家无证清白之日怎敢投衙门。”陆进苦大仇深地皱着眉,呵斥还在身后观望的兵卒及差吏道:“尔等还不快快拿下缉犯!”

“可是大将军……”大伙儿畏手畏脚道。

陆进这才瞥见泪痕点点而面色清冷的晋衎,不敢逼视地作揖道:“大将军容禀,齐州署司已齐集谢氏上下盗名窃权行大逆之举的证据,特令郡县缉拿。”

“他是我版授的江州刺史,尔等要当面拿了他?”晋衎话音刚落,棺材铺的伙计就呼哧呼哧抬着棺材闯进视线,险些让大将军绷不住强撑的威严而显出些许软弱。

“大将军为国提擢之,还请依法罢免之!”陆进不近人情地一挥手,棺材由而被抬到木板车的另一边,谢栩且让两个胆大的兵卒拖行着来见江陵太守。

谢栩对于雨幕后的声音一无所闻,而近在眼前的畸变的事态也一无所知。他的瞳孔里是三叔生前的样子,是几个人把冷硬的尸体抬进棺材的失控的场景。

“放开侬三叔!他还在对侬笑,对侬笑!”

陆进俯视被兵卒扭押又暴起的谢栩,想他也算是大将军的左膀右臂,若大将军连谢家都救不了,偌大关东恐怕再没有与之同舟的痴傻人了。

“谢蝶真!”晋衎呵声惊醒了谢栩,这个悲伤的男人很想争辩几句生死想把谢嵩的魂儿给争回来,可是他只是一直掉眼泪,再不呼喊棺材里的三叔。

“把这交给他看。”晋衎叫来一个差吏交去了文书,尽管这对谢栩而言可比一卷生死簿,但也要他洞悉生死簿上记载的人性。

谢栩用袖子擦掉鼻涕,似乎相信自己能通过晋衎交过来的线索为谢嵩报仇雪恨,哪料渗血的竹牒上一字一句都是绝境的嘲弄。

“全是胡屁!”谢栩猛然挣翻了两个兵卒,抓着往下滴水的卷册冲到棺材前又挥拳打伤了准备钉棺的几个伙计。

“全都是白路所为!白路和左融合谋害了三叔,他们怕了,他们怕死!”谢栩保护着棺材犹如在为家族搏命,对着晋衎掏心掏肺地说:“主公!齐州是他左融的齐州,所谓官府定论盖不能信,主公不需要以证驳证,不需要周折国法,不需要委屈权节!左融就是逆贼,白路就是逆贼!”

好生夺舍的两声主公,晋衎几可为他赤胆忠心的朋友不顾一切,可是一道闪电猝然照亮了他支离破碎犹要拼凑大局的内心。

“齐州不是谁的齐州。”

陆进不得不为晋衎力挽狂澜的定力所震惊。如果晋衎凭着一己之心强赦谢氏无罪,即判齐州诬杀人命,无异于告诉左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大燕用阴谋缔造的统一就将露出狰狞的面目,势要再用一场战争去吃人。大将军今时摔进泥泞的陷阱,虽然终结了自己无往不胜的威风,却保住了百姓安居乐业的梦。

谢栩怆然合上双目,分明淋着雨,却如同在火海。

“啪!”竹牒被扯断了线的狠狠丢在地上,随之裂成两半的还有晋衎和谢栩之间难以愈合的伤疤。

“陆仲谦不枉还惦念着三叔曾去景州教俚兄弟学易之恩。”谢栩抚摸着棺木,笑得又衰又戚。“俚兄陆伯和有大军功,而俚有好政绩啊!”(陆进表字仲谦;陆登表字伯和)

陆进不计较谢栩刻薄的语言,再让兵卒押住他时忽难忍怜悯之情,语重心长地说:“蝶真亦曾与我兄弟共窗,且记得先生教读的第一篇文章么。”

谢栩一蹶不振地道:“不记得。”

“那时蝶真五岁,方到景州月余,口欲江鲫。先生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陆进看着谢嵩的棺材而尽力点拨了谢栩。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谢栩反复吟咏着才让兵卒押着往前走,就快走过晋衎时停住了脚步。

晋衎悯然垂眸,听谢栩让兵卒把收在怀里的令箭取出来,临了道:“全都还给大将军。”

“蝶真。”他让兵卒捧着令箭想多看谢栩几眼,可谢栩无需谁押送着就头也不回的走过了石屏。

陆进默然摇头叹息,却见晋衎转身握着一束金光,飒沓着一身坚毅与果敢步向署房。

“大将军可有见示给下官?”江陵太守匆忙跟随在大将军身后,臆断地猜测道:“是否回燕康或去临沧?”

晋衎旋即把目光超放在巨岩上,挥指令箭道:“孤之所在即是江州首府,召白路来江陵见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