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嬷嬷用了早饭,车马便已预备得了,随着众人出了二门,正瞧见一辆华贵的蓝幄马车停在门前。上头武略侯府的标徽显得格外显眼,后头跟随的小马车也都是簇新的,还有辆车上拉着箱笼和食盒,可见是要带取田庄的。
蒋嬷嬷艳羡了。
以前就住在这里,她不觉得什么。如今自己跟着主子成了庄稼人,这才发觉从前的富贵多么珍贵。
她不仅有些怨起老太太来。
若不是有那种花样作死小能手,凭武略侯府人这样心和面软的人,十年都能容纳他们了,难道还在乎往后?
人若是自己蠢,旁人也没法子救。
马车上傅萦抱着糖球和宋氏聊天。
“无忧今日要入宫,说是还有晚宴,约莫着要明日才能来了。”
傅萦含着个蜜饯抱着小白猫,“他不来更好,不来我还清静呢。”
“哦?这样啊。”宋氏斜睨爱女,“回头我去训训无忧,免得他总是没深没浅的来烦你。”
“娘!”傅萦拉着宋氏的手摇晃。
宋氏见状禁不住笑了,搂着傅萦道:“你能有如今的好归宿,是从前娘做梦都想不到的,人家无忧待你好,你也要全心对人家好,不要动不动就使小性子。”
“我哪有使小性儿?”
“不使小性儿还让人家去跟个侍卫学做菜?每天不厌其烦的让人家下厨,娘都看不过去了。那可是湘亲王,是大周皇上的宝贝疙瘩!”
“他就是王爷,也是我认识的阿错啊。”
宋氏无奈的点傅萦额头,“真是油盐不进,你这臭丫头。”
话虽如此说,却是真为了傅萦高兴的。再一想病倒了的傅敏初,宋氏眉头又蹙了起来。
“娘,您别担心,五哥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仿佛为了应和她的话,怀中的糖球也“喵呜”了一声。
宋氏掐了掐闺女出落的越发水灵的脸颊,复杂的叹了口气。
昨日才下过一场大雪,城中有人清扫还好,出了城就可见路上积雪甚厚,且早前落的雪也被冻结的凹凸不平,马车走在上头速度缓慢,行进的十分艰难。
出城二十里,四周已是一片忙忙雪原,远处高山也被覆盖上一层雪毯,傅萦正撩起窗帘往外看时,忽然只觉马车剧烈震动了一下,随即身子就随着车厢往一侧歪去。
马儿嘶鸣,仆婢惊呼,就连怀里的糖球都喵喵尖叫窜了出去。
宋氏眼疾手快的抓了傅萦就要往外去,奈何她反应和力道都不足,二人还是重重的摔在侧翻的马车壁上。
傅萦怀中的珐琅彩手炉被甩了出去,滴溜溜在地上转了几圈,好在没将炭都摔出来。
“哎呦,娘,您没事吧?”
傅萦靠近翻到一侧,毫无疑问做了肉垫。
“我没事,你怎么样?是不是砸着你了?”
“公主,夫人,你们没事吧?”
下人们也都制服了摔倒的马儿,幸而车夫训练有素,马匹也是专门训练过的,没有因车厢翻到而狂奔。
珍玉、梳云、掠月几个掀开车帘,将宋氏宋氏先拉了出去。随后来扶傅萦。
谁知正当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属于男子此起彼落的吆喝声。宋氏回眸望去,竟是十来名手持长刀的虬髯汉子,从树林中黑熊一样的窜了过来。
“啊!是山匪!”
“快逃啊!”
被迫停止的车队一下子炸了锅,有私下逃窜的,譬如蒋嬷嬷一流,也有重心护主的,比如瑞月和珍玉等人。
宋氏着了急,忙一把拉着傅萦的手:“萦萦,快出来!”
傅萦疼的“啊”的一声痛呼,这一动弹,方才撞上马车壁的右侧肩膀像是断掉一样的疼。
她的痛呼听的宋氏脸色惨白:“你受伤了?”
“没事,我没事。”右手垂在身侧,完全使不上力气,随着她爬出车厢的动作前后乱摆。
宋氏略觉得放心,拉着傅萦没伤到的左手就跑:“那应该是脱臼了,先逃命!”
珍玉几人也都跟在宋氏后头,沿着积雪泞滑的路面费力的往盛京城方向跑去。
已有家丁护院迎着呼啸而至的虬髯汉子们冲了上去,然而那些人却是武艺高强,抡圆了钢刀竟是不预备留活口,眨眼之间鲜血喷溅,已有两人倒下。
傅萦披的是蜜合色的大斗篷,左手被宋氏紧紧拉着,在冰雪路上艰难的跑着,帽兜早已颠簸掉了,钗环松弛,长发散开,她很想提着裙摆,偏偏右臂不听使唤,随着跑步的颠簸而乱摆,疼的她额头冷汗直冒。
“萦萦,在坚持一下,快跑啊!”
宋氏死死的拽着她的手,恨不能自己可以非天遁地。惊恐的惨叫自背后传来,一回头,便看到不远处的两名御赐的宫女葬身刀下,血流当场。
而那追来的汉子为首之人面上覆了个獠牙厉鬼的面具,竟是轻功卓绝,两三个起落就到了跟前,横手一刀劈砍在山杏身上。
血溅当场。
随即凄惨的叫声接连传来,傅萦已觉得心跳不属于自己,连肩头的疼都感觉不到了。这是她第一次明白什么叫人间炼狱。白的雪,红的血,人命的收割在这些人看来就仿佛拔了个杂草!
“娘,这些人不是土匪!”
“废话什么,还不跑!”
“我们跑不掉的,娘!”
再回头,那鬼面人已至近前,横刀一挥,珍玉被砍中背部,面色惊恐的倒下了。
宋氏用力推了傅萦一把:“快跑,别回头!”就停步将那鬼面人拦住,“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冲我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