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再压重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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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从身子到声音都在剧烈地颤抖着:“回……回主子,当日奴婢奉旨离京,吕……吕公公曾再三告诫奴婢,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只管给宫里织丝绸棉帛,不许干涉地方衙门的事情……”

“不许你们干涉地方衙门的事情,就是怕你们这些奴才仰仗自己是宫里的人,作威作福,败坏宫里的名声!”朱厚熜恼怒地又踢了李玄一脚:“你个狗奴才干的这叫什么事儿!朕为了赵知府他们降低灾民发赈口粮标准一事,险些冤枉了松江府这些忠君爱民,不惜毁家纾难的好官员。你却倒好,明知徐家伙同其他大户压低田价想贱买灾民的田,还要堂而皇之地打着织造局的伞牌仪仗去徐家赴宴!是不是怕那些灾民想不到徐家背后有你织造局撑腰?想不到是朕这个君父想贱买灾民的田?你的差事办成了,宫里的名声却让你败坏出去了。到时候,把你这狗奴才剥皮揎草,能澄清朕的圣名于万一吗?”

李玄的胆子本来就小,出宫之时,吕公公专门带着他们这些奉旨到江南复设三大织造局的监正们去“参观”了内廷兵仗局的那几具人皮标本,吓得他一连做了半个月的恶梦,直至到了远离京城数千里之遥的松江才稍微减轻了一点。此刻听到皇上说起“剥皮揎草”四个字,他立刻又想起了当日看到的那骇人一幕,身子抖得秕糠一样,更把头磕得如捣蒜一般:“主子、主子在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可奴婢……奴婢死了都没有那样的心思,只不过是想着松江府有一大半的棉业是徐家的人在做着,他们若是撂挑子不干,松江一带的棉纺业就再也没人敢干,不但奴婢的差事无法办成,主子推行改稻为桑、扩种棉田的国策也万难施行……”

在场诸人都是一惊:这个阉寺果然是个卑微贱奴,一点识见都没有,大家都在百般回避的话题,他却公然说了出来,而且说的还是如此透彻!皇上雷霆之下,徐阁老大概已是在劫难逃……

果然,朱厚熜冷笑一声:“死了张屠夫,不吃混毛猪!徐家的人就这么厉害?朕倒真想会一会他!”

高拱更是大惊失色,忙躬身说道:“王先生,微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徐府如今的当家人是徐阁老的弟弟徐陟。此人不是个普通的士绅,而是有功名在身的告退乡官。”

朱厚熜诧异地说:“他这样贪财好货、骄纵不法之人,竟然还有功名?还是我大明的官员?”

“回王先生,江南素为国朝斯文元气之地,而徐家乃松江望族,耕读传家,徐陟于嘉靖十年应应天府乡试中式,嘉靖十一年会试不第,以举人功名入吏部记名候选,十三年选为浙江省台州桃渚县主簿(官名,正九品),其后先后升任桃渚县县丞(官名,正八品)、台州判官(官名,从七品)、嘉靖二十二年自曹州同知(官名,从六品)任上辞官归里。”

朱厚熜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他徐陟既然没有中过进士,又没有任过州县正堂,应该没有觐见过皇上,大概认不出我来。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李玄!”

李玄忙应道:“奴婢在。”

“滚起来!你主子搅了你的盛宴,也只好拿这官驿的五菜一汤来给你赔罪了。”

李玄在宫里待了二十几年,对皇上的脾气知之甚详,听他这么说,便知道自己已经过关了,忙叩头在地,说:“奴婢……奴婢谢主子隆恩……奴婢万不敢跟主子一起就座,就让奴婢站在这里伺候主子用膳吧……”

待他起身之后,朱厚熜板着脸说:“亏你出来了这么久,还懂得守宫里的规矩,朕暂且饶放了你!不过,你们时常都说,你们这些人都是没了家的人,宫里就是你们的家。这话说的过于伤感,却也不无道理。我告诉你,大明朝的官员都有退路,大不了象那个徐陟一样辞了官,回家守着老婆孩子过日子。可是,你们没有退路,你们只有一个家,那就是宫里。若是败坏宫里的名声,往我的脸上泼脏水,那便是连家都不要了。我可跟你有言在先:此事可一而不可再,如果再犯,该怎么处置,祖宗有家法,朝廷有规制,别指望着我护短!”

“奴婢……奴婢记住了……”

朱厚熜仍板着脸说:“不过,你今日打着织造局的伞牌仪仗去徐家赴宴,已经把宫里的名声败坏出去了,别指望我就这么轻易地饶放了你!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三日之内,给赵知府筹办五十万石粮食来,帮他去跟那些买田的大户去为灾民争田价!”

如今松江市面上,五十万石粮食能值到几十上百万两银子,李玄立刻苦了脸:“主子,奴婢……奴婢知道赵大人的差事重大,是主子一片爱民之心。可是……可是奴婢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啊……”

“怎么,才当了几天的织造局监正,就学会跟朕讨价还价了?站着回话,不许跪!”朱厚熜呵斥住正要下跪的李玄,冷笑道:“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你当初为何要求着你干爹吕芳要署理松江织造局的差事?我可听镇抚司的人说了,自打你到了松江,那些棉业大户排着队地请你吃酒,可有此事?”

李玄吓得浑身一软,跪趴在了地上:“主子……主子明察,旁人请吃是有的,可是奴婢……奴婢万不敢轻易跟他们来往……若不是修建作坊、造织机、聘技师诸事都需要徐家帮忙,奴婢也不敢去他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