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武十一年八月二十四日夜,中华军顺利地攻占了永登浦。依照之前的计划施琅随即摆出了意图渡江又犹豫不决地态度。一边等候项鹰等人的舰队到来,一边诱使朝鲜王固守汉城。事实证明施琅的做法十分有效。朝鲜王李淏最终没有接受金弘郁的建议,而是选择了死守汉城。与此同时汉城被中华军突袭的消息亦在第一时间传遍了朝鲜八道。正如中华军总参府预计的那样,汉城被袭的消息给朝鲜上下在心理心带来的打击远胜于军事上的打击。然而最先响应中华军攻势的却并不是朝鲜的地主贵族,而是江原道一带农民。
由于这一地区多山地,农业本就不发达,加之李淏这些年为了打造新军又不断地横征暴敛,早在数年前雉岳山、竹岭等地的山野间便藏满了因无法糊口而落草为寇的百姓。因此当汉城被围的消息传来后,那些饥饿难当的老百姓立刻就像是出巢的黄蜂一般从山上一拥而下。要么洗劫富户,要么偷袭官府的运粮车队。很快这场暴民风潮就席卷了朝鲜的整个东北部。各道驻军在暴乱的重压下,不得不放弃了对汉城的救援,而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了西南诸道的身上。然而此刻的西南诸道亦不安生。当地贵族地主们本就与中央存有异心,此刻眼见汉城被围,东北大乱,自然也跟着蠢蠢欲动了起来。起兵勤王的,拥主自立的,附庸中华的,应有尽有。一时间朝鲜三千里河山烽火四起。
面对领国的四分五裂,中华朝上下倒是显得坦然异常。在多数人看来李朝目前的情况完全是朝鲜人咎由自取的。而有关江源道等地饥民暴乱的消息,更进一步证实了之前“征朝派”对李朝的指控。
“瞧瞧,正是因为朝鲜王失道所以才会有那么多饥民造反的,朝廷这次发兵完全就是为了解救朝鲜的百姓。”国会上主战的议员如此驳斥为朝鲜说情的议员。
事实上,当初在出兵朝鲜的问题上中华国会还是存在一定的分歧的。虽然之前已有了内阁多方斡旋,之后又有倭使当众举出的证据。但对多数人来说朝鲜终究还是中华的藩属。此外,中华军刚刚完成对倭国的作战已经耗费了不少军费,而征伐朝鲜的油水又没征倭来得大,于是,是下旨问罪,还是武力惩罚,就成了国会争论的焦点。不过有道是黄天不负有心人,黄宗羲等人之前好歹也是花了半年多的时间对国会进行游说地。因此中华国会最终还是通过了征朝之战的军费预算。之后施琅顺利登陆仁川包围汉城更让大批犹豫不决的议员站到了主战一派。
此时此刻,若说最得意的人应该还是首相黄宗羲了。虽然敌手与中华军不在一个档次上,国会之中又仍存有异义,穷兵黩武的李朝也没有德川幕府富有。然而征朝之战终究是黄宗羲就任首相以来的第一战,甚至可以说是他作为首相的第一份功勋。其“意义”自然是之前征倭之战所不能比拟的。至于外界称征朝之战为“赔钱买卖”的说法。黄宗羲就更加嗤之以鼻了。正如女皇亲口所言,一场战争的得失,不得由最终赔款来决定的。而是得看这场战争所能带动起的周边效益。至少就目前来看在征朝之战不仅为民间带来了大笔的军需订单,亦对国债的发行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黄卿家,看来施琅在朝鲜进行得很顺利嘛。”在认真地看完来自朝鲜的最新战报后,端坐在案牍后头的孙露以轻松的口吻说道。
“全凭陛下龙恩浩荡,我军才能借天机直捣黄龙。”黄宗羲谦逊地行礼道。
“黄卿家又在说笑了。”面对臣下的恭维孙露不以为意地将战报合了起来问道:“这次的征朝之战朕可是没插什么手。老天做美倒是真的。不过,施琅他们的进攻速度还是挺让人咋舌的啊。”
“回陛下,其实施将军他们这次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地登陆仁川,除了抓住了天机之外,也是朝鲜人自作孽的结果。”黄宗羲低着头跟着说道。
“自作孽?卿家可指的是与我朝合作的那些朝鲜贵族?”孙露颇感兴趣地问道。其实有关黄宗羲奇遇朝鲜“义士”的事情她是早有耳闻的了。
“这是其一。更重要的一点是,当时朝鲜人正在大搞党争。就在施将军登陆的那天。朝鲜王刚在汉城处死了半个内阁。”黄宗羲幸灾乐祸地说道。事实上,中华朝的士大夫们一直以来就对朝鲜儒林不抱什么好感。他们讨厌朝鲜人总是自称“小中华”的做派,讨厌朝鲜士大夫总是拿中原北方地区曾经剃发异服说事,讨厌朝鲜人对中原新制度的指指点点,讨厌他们讥笑自己为商人服务。总之,朝鲜在中原儒林的眼里就像一只没完没了的苍蝇总是在耳边不断重复提醒中原儒林曾经犯下以及现在正在犯的“原罪”。正因为如此当初在国会上不少士大夫才一臻决定让身旁的这只苍蝇永远闭上嘴。
其实,孙露又何尝不知黄宗羲等人心中所想。但她最终还是默认了臣子们的做法。毕竟作为中华女皇她只有义务尽力保证本国的思想多元而已。在人类本性中总是存有“党同伐异”的一面,当看见与自己不同的人事或物时,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抵触心理。而东方的党争与西方的宗教迫害不过是人类的这种“劣根”在政治上的体现罢了。这是掩藏在每一个人心底深处的恶魔,光靠个人在品行上的自律是无法将其祛除的。惟有在制度、法律等外在力量的介入下才能让其受到控制。想到这里,孙露合上了报告,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如此。早就听说朝鲜的党人之争十分激烈。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程度。国难当头两党却还忙于内讧,真是让人闻之怅然啊。”
听女皇这么一说,黄宗羲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了中华朝目前两党对峙的局面。于是他跟着便小心翼翼地解释道:“陛下,有道是君子结党,小人结朋。朝鲜人虽自视甚高,但他们所谓的‘党’也不过是些朋党而已。不管是现在的元老派、士林派,还是以前的东党、西党,其实都是些与后宫勾结钻营官场的小人罢了。历来朝鲜的党朋一旦失去后宫的支持便会立刻倒台。所以说朝鲜党朋的基础乃是‘裙带’而非‘义理’。哪儿像中原的党派心系社稷,以民心为基础,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罢了,不管是‘党’也好,‘朋’也罢。是人总有扎堆的习惯。再说有分歧就会有争论。不过,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正,也没有绝对的邪。君子会有失算的时刻,小人也会有明智之举。朕只希望卿家等能明白分辨一条治国之策优劣的标准在于以实为据,以理服人,而不是看这条计策是从谁口里说出的。”孙露听罢认真地告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