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炼?不要吧......
它发出一阵嘤咛,可怜又哀怨。
无境上仙似乎有些无措地坐回去,像一只鸵鸟似的将头埋进了书册里。仿若这么一埋,这些破事就烟消云散了。
灵狐看着这只“鸵鸟”,心里涌上一股气恼。
他怎么可以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是灵台山的上仙,是这座山上所有生灵的守护者,它的事就是他的事,他怎么能不管呢?
它将两只前爪搭上他的膝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蓬松的赤红大尾巴在后头使劲地摇:“嘤嘤—”
它要用它的美貌和弱小打动他,无境上仙果然无法再置之不理,迟疑着开了口:“你的灵丹......”
他的犹豫,让灵狐的心里生出不祥的感觉:“不会是上仙您吃了吧?”
无境上仙可是认识它家的。
它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副画面:夜深人静,弦月高挂,清俊貌美的无境上仙披着一头乌发,一身宽大的袍子被轻风吹起,仙气飘飘地穿过林间,他的手中握着一枝晶莹闪亮的冰锥子。他用冰锥子在它的结界上小心翼翼地凿了一个洞,然后伸进他虽然好看却罪恶的手,静悄悄地从丹鼎里取走了它的灵丹。
“我怎会要你的丹?”无境上仙急急反驳,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惭愧,他的一张俊脸似乎红了。连着薄软清透的耳尖也像点了胭脂似的。
偏偏灵狐上赶着追问:“那是上仙大人算不出前因后果,不知是谁偷的么?”
“自然也不是。”
“那......?”
无境上仙犹豫许久。毕竟此事一起,又会生出另一事。
若是偷丹贼仍在灵台山,他凿地三尺将它揪出来,就算将灵台山翻个里朝外、外卷里,对他而言,也不算顶了天的大事。
偏偏这所生之事,不是简单的追上几步、哪怕几千步就能解决。
他的一只手捏着袍子,在膝上反来复去揉搓,似乎在心里艰难地盘着这件纠结的事。许久,他才心虚地开了口:“其实,那贼偷你灵丹时便被我发现了。可惜我不曾来得及追上,被它逃走了。”
昨夜原本他已拦下偷丹贼,当时灵丹含在它的口中,它假意要将灵丹吐到他的掌心,却趁他抖袖伸手之时,一低头窜过他的脚下。
他原本可以掷剑伤它,可它亦是灵台山的生灵。他终是没有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它逃脱了。
却总归是他无能。他无法否认这一点。
“逃走了?”灵狐惊讶地问,上仙竟然捉不住一个贼?
“是。它跳进堕仙池,入了凡尘。”
“入了凡尘?”它更惊讶了。
“是。”
“那我怎么追回灵丹?”
“也入凡尘。”
“也就是说,我不用再等两百年,眼下就可以成人了?”灵狐越来越惊讶,惊讶里竟带上了一丝雀跃。
哪有这么简单,真是无知者无畏。无境上仙不忍打破它的期盼,吞吞吐吐:“是,它堕入了人世。你若追过去,也能成人,只是......”
“只是什么?”
“下凡后,你的灵力会被封印,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甚至还不如一只狐狸身轻体盈、自由自在。人间凶险,命运莫测,远不如仙界来得逍遥。”
灵狐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上仙大人,听说您慈悲为怀,法力无边,小狐已仰慕上仙大人很久了。”
无境上仙的眼皮微微一抬。
他来灵台山的日子其实不算久,才在人世间摸爬滚打、经历完二十多世,在此做一个预备上仙,连正式的上仙都还不够格。在这之前,他默默无闻地沉沦于轮回,也不知它从哪里听说他,又何来仰慕很久?
灵狐之言,显然是信口开河,阿谀奉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何况它要求的事,即便他有心代劳,怕也是做不成。
他瞥它一眼,淡定地摇摇头:“自己的东西,自己去拿。省得追不回又要冤枉了我。”
灵狐知错即改,当即抬起爪子在自己红彤彤的小脸上轻拍一下:“是小狐瞎了眼,瞎了嘴,胡乱攀咬。上仙大人怎么可能做这等无羞无耻的事呢?”
“去吧去吧,若实在放不下,去人间走一遭也好,多少也能增些智慧。此时下凡也算是太平世,不至于吃了大苦。堕仙池就在后殿,自己去吧。”无境上仙下了逐客令。
可是,这跳进堕仙池后是何等景象,又该如何追赶,他却一字未提,这让它怎么踏踏实实地纵身一跳呢?
灵狐仰头望着他,他却捧着书,不再理会它。
它心里一阵失落,不愿意再腆着脸求无境上仙,只好一扭身出了屋。屋外轻风阵阵,若隐若现的云雾打在它脸上,麻酥酥的清凉。
眼下,要么回去从头再炼一颗丹,要么,自己去跳堕仙池。灵狐前后望望,有心想要往后殿去看一看。
只听屋里头一声轻叹,有轻微的脚步响起,似往门口而来。灵狐此时心里不高兴,不想看见无境上仙,一拧身,轻轻巧巧地往后边去了。
后殿有一个小院,院门上的锁链松松垮垮,一推便有一拳宽的缝隙。院里头有一口方方正正的小池子,池栏上刻着三个古朴雅致的小字:堕仙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