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怎么样?”阿九不顾自己仍被死死压在下边,却是惊慌地回头相问,即便阿水他们在扶起宣六遥之后踢了他几脚,他却仍是哭丧着脸,不停地念叨着:“殿下,殿下你要好好的。”
是啊,没了宣六遥,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宣六遥暗想,不是他。他一个小宫人,哪来的毒药?
身后远远地有了嘈杂的声音,他们回头望,想必是宴席散了,夜灯中人群走动,有轿子往他们这边急匆匆赶过来。
再近一些,看清了,是傅飞燕。
“六遥,怎样了?”
“还好。”
宣六遥刚勉强回了一句,又觉肚子里一阵细密的疼痛,额头不由得冒起冷汗。
众人见状,急急地将他送进晚晴宫。
去请太医的小黄门赶了回来,说是值夜太医被梅贵妃请走了。
傅飞燕气恼极了,又着人往宫外请太医去,自己在宫里边跳脚:“明明看到六皇子身体不适,却偏偏把太医请走!她就是故意的!故意的!”
可人家就算是故意的又如何?
傅飞青团团转了两圈,一跺脚:“我亲自去绿染宫,把太医请过来。”
绿染宫是梅贵妃的寝宫,宫名是梅紫青的“青”字衍伸,取青中之绿,梅紫青住在宫中,如同一抹嫩绿染了宫闱,添了不少颜色。
可见圣上宠爱。
宠爱到贵妃可以不给皇后面子。
傅飞燕也没有底气能把太医从绿染宫请过来,但宫外的御医也不知何时才能到,看宣六遥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却是耽误不得了。
她顾不得了,带了几个下人直冲绿染宫,却是连宫门都不曾进得去。里边的人只说贵妃身子不适,太医正在诊治,请皇后娘娘明日再来。
再问,便是宫门紧闭,怎么敲也不开了。
“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她像一只被困住的野猫似的,一边低声吼着,一边四处乱窜,偏偏找不到一条出路。
头上的星光暗淡得像要掉下来似的。
傅飞燕气急败坏地走回晚晴宫时,已是绝望到准备替宣六遥穿上寿衣,送他跟一梧和两桐团聚了。
宫里灯火通明,里头留守的宫人们却面露喜色。
傅飞燕一楞,六皇子都要死了,你们这么开心?不待她悲愤,一个丫头喜颠颠地小步冲过来:“娘娘,殿下好了,他身子好了!”
“哦......”她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很痛,不是梦。
说不是梦,又像是梦。因为眼前飘过一个须发皆白、仙气飘飘的小老头。
小老头挎着一个药箱,冲着她作揖道:“娘娘,六皇子已经安睡了。往后饮食要多加留意,切勿吃坏了肚子。”
原来只是吃坏了肚子,她略略放了心。
那小老头走了两步却又返回身,嘀嘀咕咕地说道:“六皇子这次是中了毒,好在毒性虽烈,量却不大,否则怕是再用灵药也是回天无术。”
“中毒?”傅飞燕又炸了毛。
“嘘--”小老头示意她安静,“莫要声张,若是让人知道我深更半夜没有旨意就进了宫,老夫就没法再留在宫里教六皇子啦。”
“可,这么大的事......”
“宫里的那点事,不就是毒来毒去、害来害去嘛。老夫今晚突感心惊肉跳,掐指一算,算到殿下有难,就赶紧过来了。老夫回去再配些灵药,娘娘可放在身边备用。”
傅飞燕忘了问他没有旨意又如何进得宫,反正上央他有些本事:“好,多谢先生......可否再配些毒药,最好是无色无味的那种......”
“娘娘,这可使不得。”
“只是备用,好歹人家有什么,我们也得有什么,先生您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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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傅飞燕总是忧心忡忡。
从晚晴宫到千山苑,来回不过百步,护着的小黄门从四个变成了八个。
过了几日,又多了四个带刀的侍卫,将宣六遥和小黄门围在中间,雄纠纠气昂昂地从这个门送到那个门,再从那个门送回这个门。
傅飞燕站在晚晴宫的宫门口看了一日,觉着若是带刀侍卫被买通了,宣六遥可能死得更快些,便又不用了。过了一日,又觉着若是对方买了个刺客冲进来,那几个只拎得动小鸡的小黄门根本护不了他,便又用了侍卫。
又过一日,觉得买通侍卫比刺客窜进皇宫要容易,尤其侍卫少了一道进门的手续,于是又撤了侍卫。再过一日,觉着这些侍卫都由清白人家送上来的,想必不会那么轻易买通,还是要用。
又又过一日,宣拾得着人来请她去御书房。
如今他都不来晚晴宫了,有事还得她过去。傅飞燕虽然心里郁闷,但也只能乖乖地去了。
进去时的场景,她觉着似曾相识。
梅紫青一脸委屈地带着宣四年、宣五尧站在屋里,宣拾得黑着脸坐在书案后。他的黑,是真的肤色下隐着黑,因着不痛快的表情,显得黑气满面,乌云缭绕。
傅飞燕隐隐觉得不妙。
宣拾得看了她半晌,才开口说道:“皇后,你最近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