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这是给他下马威呢。
宣六遥一边气一边笑着把它放在床上,解开襁褓,却楞住了......它不是臭小子,是臭丫头。
他在仙界时从未将灵狐拎起来看它是公是母过。
眼下知道了。
唉。
他失望得都不想替她换尿布了。若是个小子,将来可以做他的得力帮手,或文或武,哪怕自己一无所成,也能助他建些功勋。
可一个丫头,有什么用?
什么用也没有。
将来只知道跟自己要吃、要喝、要玩,然后等某一天长大了跑过来跟他说:我要嫁人。
他把干净小被子往她身上一盖,自己一屁股坐在床边,不想说话。她却用小脚不停地蹬他,一双小黑眼睛恼怒地瞪着他:你倒是替我换呀。
“是,小祖宗。”他无奈起身,好好地侍候这个没用的小祖宗。
他抱着她走出屋子。
阿九已经把胡十七夫妇的尸体拖到了院门口。见他出来,阿九问:“公子,这村子里到处都是尸体,我们是继续赶路还是先住一晚?”
“先住一晚吧。明日把他们埋了。”
“可不少呢。”
“不少也得埋,总不能就这么曝露着。”
阿九抿了下唇,点点头:“是。”
他又去井边提水,提上后却又忍不住抱怨:“水里有血,喝不得了。还想替公子烧些洗澡水呢。”
宣六遥望望桶里的水,天色已黑,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出水的颜色,想来是胡十七夫妇的鲜血流进了井里。
只是水里混入了血而已,算什么。
前世里,他曾经喝过不掺水的人血,粘稠汹涌,初时鲜甜,入喉咸腥。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寻不着一点水,要想活下去,只有渴饮鲜血、饿啖生肉,不管这些血肉,是敌人的,还是同伴的。
“就用这水罢。”
他转身进屋,取出夜明珠放在桌上。珠子散发出明润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屋子。
碗里还有一些煮烂的米粒,他想着一起喂给她好了,省得夜里肚饿。
他把胡不宜笼在臂弯里,用竹筷挑起一粒米粒,小心地喂到她的小嘴里。米粒在她蠕动的舌尖上转来转去,就是不咽下去。
阿九进来看到了:“她这么小,怕是吃不了东西。只能喝米汤。”
“你怎么知道?”
“公子,你刚生的时候,我天天跟在嬷嬷后边看你呢。”
“哦。”宣六遥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声,心里边不自在地很:那我岂不是都被你看光过?
噗噗噗......
不知哪来的声音,宣六遥呆呆地看看阿九,心想大约他放屁了。随即鼻下一股浓重的、奇异的臭味,膝上又是一阵热烘烘,熟悉的感觉......啊,胡不宜拉屎了。
阿九放下手里的活,摩拳擦掌地走过来:“我替她擦屁股。”
“不。”宣六遥脱口而出。
他抱了胡不宜就往里屋走,她一个小丫头,哪能谁都可以看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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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夜乌鸦在外头呱呱地叫,扑打着翅膀。
宣六遥迷迷糊糊地问阿九:“胡小哥夫妇俩的尸体可遮盖了?”
阿九熟得很熟,没有应声。宣六遥想要出去看看,可胡不宜“嗯嗯”地扭了两下,他拍了一会她的胸口,便睡着了。
等天明出去看时,胡十七夫妇俩已被啄得半是血肉、半是骨架。
阿九心虚地看了看宣六遥,赶紧找了铁锹出去找埋尸的地方去了。宣六遥抱着胡不宜,慢慢地查看村子里的情形。
村子里,横七竖八倒着的尸体,几乎全是这副可怖的模样。
明明日光普照,花草郁葱,满眼生机,却是阴风恻恻,风声里带着呜咽,似冤魂纠缠着不肯离去。
宣六遥长叹一口气,看看手上在襁褓中啃手指的胡不宜,放下了去追流匪的念头。
阿九一个人挖了一个很大的坑,累得满头是汗。他望望在地头上抱着婴儿的宣六遥,低下头,把脚搭上揪边,狠狠地踩了一下。
等把村子里所有的尸体都掩埋好,天已经黑了。他们只能再住一晚。
这一晚,倒是清静得很。
第二日,他们继续踏上旅途。
宣六遥在身前挂了一块布,将胡不宜托在怀里,不紧不慢地走着。胡不宜一路看着他,看得很是入神。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咧嘴笑了一下,呵呵笑出了声。
他低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