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家道中落,朱青颜父母双亡,又是鲜嫩的年纪。他不忍她如此落单,自己宅子里都没有余暇照顾,却总会抽空去看望她,劝慰她。
总归是家里的牡丹花不够香,时不时要闻一些百合花的香气,才觉着日子有了意思。
又或许,年轻时一心奔着仕途,不曾好好体会美人柔情。等他想体会了,身边人已失了韵味,总得要更鲜嫩些的,才合得上才子与佳人。
也恰好这个佳人,也存了这样的心思。
真个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却是害了朱红颜,又丢下佘非忍。
----------
葬礼结束,佘宅没了主母。
宅子里显得冷清多了,佘景纯仍是早出晚归,将宅子丢给了管家福叔。管家自然不像主母那般是宅子的主心骨,虽管着家,手里边只有用来支出家用的银子,将来下人们的月薪,还不知能不能按时发放。
所以虽仍有那么多仆役,却个个做事时少了一份劲头。
佘非忍焉头耷脑了好几日,除了采月和香莲,其他那些下人们,见着他时,也少了许多往日的尊重,有时连个正眼都没有。他也算是初尝了人情冷暖。
这日香莲去厨房端了饭菜回来,嘟着脸很不高兴。
没了朱红颜,连着饭菜也差了许多。原本长湖香米、山珍海味虽不说应有尽有,但也常有珍稀的食材,又经精心烹制,如今倒好,米饭里掺了苞米粉,平空糙了许多,荤菜也只有些简单家常的。厨房不再另外给他烧菜,只说老爷就给了那么些家用,不够另外买稀罕菜的。
今日的菜也只两个,一个红烧土豆,一个土豆烧猪肉。酱油、调味料倒是放的足足,因为厨房里的人自己也吃这个。
平素里也就算了,今日饭前,香莲特意叮嘱厨房蒸几个蛋给小公子吃。厨房竟然说没有鸡蛋了。
佘非忍举着筷子看着眼前的菜,是他要吃蒸蛋的,可是没有见着,他只能问香莲:“蒸蛋呢?”
香莲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气鼓鼓地说道:“厨房说没了。”
“一个也没了?”
“谁知道。”
他已经吃了好些日这样的粗茶淡饭,竟然想吃个蒸蛋都没有。他气得啪地一扔筷子:“走,我们去厨房。”
“是。”
香莲正觉着厨房狗眼看人低,急需有人撑腰,想也不想,跟着小公子去了。
厨房里正在收拾,隔屋还有几个仆人在吃饭。佘非忍一进去便翻箱倒柜,呯呯乓乓,还故意踢上一脚,生怕别人听不到。惹得仆人们纷纷侧目。
管厨房的张嬷嬷闻声过来。张嬷嬷也虽算不得膀大腰圆,但也生得壮实,看样子便知道是吃饭多、力气大的女人,一开口嗓门也大得很:“小公子,你不要乱翻啊。”
若是朱红颜在世,她敢这么对他说话?
正巧佘非忍站在凳子上往柜子里瞧,在里边的角落发现了几只鸡蛋,顿时火冒三丈,拉出鸡蛋就往地上砸:“你说没鸡蛋?这是什么?叫你藏!”
那几只鸡蛋是张嬷嬷藏着那儿,每日在袖笼里揣上一两只回家。她已将这些当成了她的,此时见他将它们砸得七零八落,蛋清、蛋黄铺了一地,一滩滩的黄黄白白,像是打碎了心头肉一般,令她又难堪又心疼。
她压低声音辩道:“这鸡蛋放得时间长了,不好吃了。”
“早些怎么不吃?我已经多少日没见着蛋味,你却放在这儿等着变坏?你怎么管的厨房,是不是要等我禀报了父亲将你辞掉?”
佘非忍伶牙俐齿,更是搬出了佘景纯,张嬷嬷不敢再说话,只得低头认错:“是。我明日买些新鲜的鸡蛋,给小公子蒸上。”
这还差不多。
佘非忍跳下凳子,气咻咻地离开了。
身后,张嬷嬷也是一脸气恼。
后面的日子,每餐能多些鸡蛋或新鲜菜,虽比不上以往,好歹也跟仆人们吃的区别了开来。
佘非忍便觉得,人就是贱,非得踩到脸子上去,才肯好好做人。
----------
朱红颜没了后,佘景纯依然一心扑在朝廷事务上,连着朱青颜那边也去的少了。毕竟去了就会想起朱红颜,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曾经提过的要纳朱青颜为妾,也不提起了。
可是时光易逝,美人易老,这一点朱青颜清楚得很。她已经花了许多时间与精力为入佘宅铺路,姐姐既是阻碍,也是桥梁,没了姐姐,一旦佘景纯对她情冷意淡,那就是百头牛也牵不回来。
某一日,佘景纯事务结束,出了皇城的办公处。皇城前面是长安大街,走来走去的都是朝廷大臣、大臣的随从,或是巡逻兵士。
因此,一身粉色裙裾、美艳动人的朱青颜站在街头时,他一眼便看到了。
来往的人都看到了,好奇的目光纷纷在她身上打转,恨不得挖块美人香肉回去,香喷喷地煮了吃。朱青颜却不为这些豺狼般的目光所动,面朝皇城门站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佘景纯,眼里却没了往日的楚楚可怜。
佘景纯背上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