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五章 灰飞(1 / 2)

幽池 紫筱恋喜 6964 字 2019-09-25

 乱的伸手去扶春归,声音竟也哽咽,却还是说不出话没有被我扶起,我伸出去的双手竟然穿越了春归的身体,收回了自己的双手,呆呆的看着一如平日的手心,明白春归大限将至

幽池里的怨魂,虽然名为魂,但为了历劫,魂也有一具可以触摸到的身体,现在春归的那个可以触摸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她又变成了最初那偻飘渺的魂,并且颜色越来越淡,就连她的笑容,我也瞧不清楚了。

“不……”

这声音凄婉哀绝,却不是从我口中出去的,因为我还是不出任何一下声音,是谁,我猛然回头,看着刚刚还躺在地上的诸葛裕竟出奇的站了起来,眼中含着莫名,口中绽出的声音毫不掩饰他的悲伤,待到他能站稳了,急急对着春归模糊的影子便冲了过去。

“是你,我就知道是你。”

春归摇了摇头,却没说话,诸葛裕更加的急切,“若不是你,现在这又是怎样一种状况,塔娜为我备下了一道灵符,能驱邪避鬼的,那灵符我在进门之前丢开了,因为它阻止我进入这里,我在寻觅,李天师说你并未被收进地府,如今却当真被我寻到了,你跟我走,跟我回去好么?”

春归的眼泪落得更凶,终于还是出了声,“进入幽池之中,你我之间只能留下一个,既然我已做下决定,那么你也不必难过,回去吧,我知你已娶亲,淡忘了我,好生跟她过日子,我此生唯一亏欠的便是天赐那孩子,带回了他,却未给他该享的母爱,希望你的新夫人能给他快乐。”

“秀蓉,我的夫人从来只有你,我是又娶妻了,可那人是塔娜,你该不会忘记了她才是,她没死,乞颜把她派来和亲,使其脱离开她家族的控制,我已经差人去寻樊瑞,待樊瑞一到,我会借故休离了她,令其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孤单着,若此生没有了你,我独活又有什么乐趣,你给的续下的寿命将会成为对我漫长的惩罚,让我看着日出日路,带着你给的命,思念着你给我的爱和我对你的伤,这是生不如死的折磨,你当真这么忍心!”

诸葛裕刚刚说的这些是我所不知道的,更令我震撼的诸葛裕的新夫人居然是塔娜,那个生死不明的苦命女子。

幽池之中的魂卷只记录了相关的人和物,塔娜只是秀蓉生命中的过客,也只有在有秀蓉的地方才有她,我以为她失血过多已经去了,却没想天不绝她,悲苦几年,也算修成正果了。

那诸葛裕的新婚之夜错过了来此遁入命运之轮,想来也是因为现了新夫人是塔娜,所以诸葛裕没有抛下她离去,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怕塔娜难堪。

“只要你真心喜欢过我。秀蓉足矣。”

诸葛裕还是不死心地伸着自己地手。对秀蓉柔和说道:“跟我回去。你地身体有灵簪护着。并未损坏。宫叔已经去寻了高人。这人是比当初给王美莲借尸还魂地李天师还要厉害地。只要你跟我回去。他便能保你重生。

春归竟是璀然一笑。怯生生地递出了自己地手。看似搭上了诸葛裕地手心。可我站在一边却能清晰地看见诸葛裕手心地纹路——春归地影子更淡了。

诸葛裕瞪大了自己地眼睛。反手要覆上春归地手。却直接穿了过去。春归看见了诸葛裕愈加紧张地表情。摇着头。脸上显出一丝苦笑。声音也空洞了。“裕。你瞧见了。我当真回不去了。”

春归边说边笑。眼角又滑出了一滴泪。那泪沿着春归通透地脸缓缓下滑。随即掉入了诸葛裕外翻着地手心。诸葛裕身子一颤。握紧手心。声音突然地狂躁了起来。“秀蓉。你不能再次丢开我。你看看我现在地样子。你样貌恢复如初。且三年之后一如从前。可我老了。我这一头白。还有我愈加消瘦地身子。这些让我不敢来见你。却又害怕当真不再见面便要悔恨一生。我错了。当真错了。我不该因为他们随随便便地几个小儿科般地诡计便对你存疑。可是你该明白。关心则乱。因为你太重要。所以我乱了心。所有地人都知道你待我地好。唯独我自己看不见。我只当你还爱着张春生。那日地破庙内。张春生伏在你地身上。我以为你们……我错了。那样伤害了你。当真不应该。原本我只是知道阿玛雅是王家地人。可相处后我才知道。阿玛雅是王美莲借苏兰地身体重生地。我和她在一起。只是为了伤害你。只是想让你也体会体会我看见你和张春生在一起地痛楚。还有我无法忍受在我垂死之际。你却和张春生走了这样地打击。我被自己想象中地伤害蒙蔽了眼睛。不过还好。我替你报仇了。我弄掉了王美莲肚子里地孩子。休离了她。还有便是。你地身子里有了我地骨肉。三个月了。你跟我回去吧!”

诸葛裕眼角也流出了泪水却现春归地笑容愈加地飘渺。伸出手去抚摸。却如刚刚想抓着她地手一般。就那么穿透了她。春归地泪滴越来越多地滚落下来。尽数穿透了春归地手背。与诸葛裕地泪一起低落在他翻向上地手心中。“裕。我爱过你。很爱很爱。虽然爱得很痛。但我不曾后悔爱过你。世间男女。生死之间或许会许下来世地情。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待到他日去到孟婆尊神前喝下忘川水地时候。你多要喝些。当做另外一份是给我要地。我们缘尽。约不到来世了。多喝一些。把我彻底地遗忘。只今生知道我爱过你便好。初见地小溪边。随后地桃花林。都有我地记忆。那个时候。已然心动。只是我不知罢了。若无心动。又怎能让你轻易占了我地身子去。那个时候好美。”

春归仰起了头,她的话令我的心揪在一处,却哭不出来,我不如春归,即便要灰飞烟灭了,也能落下泪水来。

春归的样貌几不可见了,她的夹泪笑脸却还是那么鲜明,然后那笑容终于化成无数日萤火虫一般的亮点,伴着春归床头的豆亮灯光

散向空中,我扬起了头,看着那绚烂的画面,轻声的t归,不是春天归来么,又怎会是这样的结束呢?”

“不,秀蓉,你回来,我终于找见了你,你怎可在我已经说明白之后,却还要弃我而去,难道你当真恨我至极?”

诸葛裕的声音在春归的房间里飘荡,终究没能挽回什么,他双膝跪地,直立起上身,仰头看着那些怎么也抓不住的星星点点,喃喃自语,“秀蓉,我可曾告诉了你,我爱你,真的很爱很爱!”

我不说,但我知道,秀蓉听得见诸葛裕的爱,就是因为她听见了诸葛裕的爱,所以才没有下手,放弃了自己转世的机会,保全了诸葛裕的性命,当真爱的炽烈吧,才会一次又一次保全了他,牺牲了自我。

我想冷眼旁观,但我的修为还是不到,我做不到一如幽池之内别的怨魂的心硬如铁,所以心如刀割的痛楚使我坐立难安。

“她为了你再一次牺牲了自己,你若懂她,便好好生活下去,这里的一切你将淡忘,回去之后,你记得的只是从前,寻寻觅觅也倒还有个希望,你不会想起秀蓉已无来世,或许这样对你反倒是好的。”

诸葛裕木然的听着我的话,然后缓缓的伸出自己的手掌,在我面前摊开,上面是一片湿润,“她当真是魂么,那为何我的手中会有这么多的泪痕,还是温热的,她怎么会离开,就那样离开了我!”

现在的诸葛裕像是个迷茫的孩子,只是呆呆的注视着自己的手心,那一掌的湿热,却冰冻了他的心,我的心也跟着抽搐着。

“既然春归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你就可以离开了。”

阎君那冰冷刻板的声音在我身后响了起来,这一刻才觉察,他是阎君,是这里高高在上的主子,即便春归曾经多么鲜活的站在他面前,可是面对着从此不复存在的局面,他的声音还是从前的淡定冷漠,仿佛能把我冻伤,怎么可以因为他能像寻常人一样贴着我的耳边说话,我便忘记了幽池内的阎君是没有情的呢。

诸葛裕听见了阎君的话,却把身子俯得更低,轻轻柔柔的哀求道:“我知道你不是人,也不是寻常的魂,我求你让我随秀蓉一起去吧,她若能轮回,我便与她来世青梅竹马,她若是在地狱中受苦,那么我便跟着她抗去所有的罪孽,若当真魂飞湮灭了,那么我也不求再存与世上了。”

“你这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他日定然后悔,本君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选择遗忘这里的一切,就像春归说的那样回去好好的生活,自然也会忘记春归再一次用自己换得了你,当然,也可以喝下这真正的送魂酒,然后回去三日后等着本君取你性命,安排好自己的后事,你可想清楚了?”

听见了阎君的话,我猛然回过头来,眼睛从阎君看不出表情的脸上转到放于一边矮几的酒壶上,怎么可能,送魂酒只喝一次便好,既然阎君让诸葛裕选择喝送魂酒,那刚刚诸葛裕喝下的是什么,我明明瞧见他昏迷了,难不成他刚刚在春归唇边呢喃的爱并非酒醉之后的真言,而是刻意说与她听见的?

诸葛裕仰头呆呆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阎君,喃喃说道:“何必要留那三日,此刻便取了去吧,无望的等待,痛苦更甚于即刻的死亡。”

“何谓情,当真要人这么生死相随?”

耳边是阎君略微低沉的迷茫,这话听得我心中一动,阎君果真不懂爱,看惯了生生死死之后,竟也有如此的疑问,是否他当真想学着懂情了,不得不说,我的心底涌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悸动,仿佛漂浮在水面的气泡,随波轻荡,温温婉婉,又好似天空中漂泊的白云,微风拂过,会不由自己的跟随而去。

我沉默的思考,耳边刚刚还迷茫的低喃随即转变成凛冽的呵斥,“既然你的选择已然做下,那么现在你便去你该去到的地方吧。”

猛然惊醒,阎君或许会有迷茫,但他毕竟是阎君,是喜怒无常的,刚刚只是偶然的一瞬,也只能是一瞬,倘若他有了情,他也便不成阎君了。

“住手……”

我的声音还在这里回荡,阎君的手掌却已经拍上了诸葛裕的天灵盖。

颓然倒地,嗓子里尽是呜呜咽咽,“春归对不起,我未能存住你最后的心愿,诸葛裕已然做了他的选择,我无能为力。”

消失,我眼睁睁的看着诸葛裕在阎君的手掌下一点点的消失,直至再也寻他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