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说罢心情不好便不再说话,方夫人又追问了我如何不开心,我没回答,方夫人便把头侧向了春儿。
春儿想了想,还是轻声回答了:“夫人,小姐方才说想听休乐师给奏个曲儿……”
这话都还没说完,方夫人立刻喊了起来,“休乐师,我家凡儿想听个曲子,就劳请您给奏一个了?”
方老爷听方夫人的要求。连忙出声阻止了,“你这妇人是说得什么话,休乐师是圣上御用的,岂是那街头寻常的耍戏之人。”
方夫人瘪了瘪嘴唇,方老爷回头对头低垂着不能再垂的休文廷说道:“休乐师,实在抱歉,我这夫人没个见识,望你莫要见怪。”
我懒洋洋的伸了伸拦腰,轻缓的说道:“爹爹,凡儿此时不想听曲儿了,爹爹也不必再去难为那个乐师了,今日凡儿身子不舒服,您便让他走吧。”
听了我的话,方夫人轻声软语的说道:“明明是不开心的,却要勉强了自己,你这孩子还真是,娘对不住你,却是连你这么个简单的愿望都满足不了,罪过啊。”
说罢竟拉着自己的袖子嘤嘤的啜泣了起来,我翻了翻眼睛,让文廷奏曲子给我,与什么乱七八糟的愿望没任何的干系,我那样的要求,不过是一种近乎变态的自我满足而已——文廷一直觉得自己是傲然的,我便要让他看得分明,他曾经心心念念的风光无限,不过是入了宫廷之后,供人赏玩的一个布景,与戏子别无他样。
方老爷听了方夫人的话,脸上也染上了一层落寞,转头去看文廷的时候也带上了一层尴尬的期盼,轻缓的说道:“小女不日便要嫁瑜王为妃,好些日子不见露个笑模样了,休乐师你看这……”
心头突然就生出了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嫉妒,却原来方幽凡的爹爹竟是如此的宠爱着她,连这样无礼的要求他都要替方幽凡去完成的。
文廷抱着琴咬着自己的唇,许久之后轻点了头。缓缓的落座,小心翼翼的把怀中的琴放在了案几上,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调试着搁在他眼前的琴。
心头又是激跳了几下,那琴上写满了我曾经的喜怒哀乐,五岁的时候,爹爹便是用这琴声哄我入睡,那个时候月素跟着娘身边学怎样把自己妆点的更加的娇俏可人,我便绕在爹爹身边一遍又一遍的听那乐曲,总觉得爹爹是神奇的,他能用那么几根弦子奏出那般令人如痴如狂的曲子来。
后来,月素嫁人,爹爹把自己多半的财产做了陪嫁,他说易家实在富足,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太过寒碜,嫁了月素之后,对着我的笑脸有一丝的歉然,我淡淡的笑,“爹爹,女儿只想要那把琴。”
从爹爹含泪的笑容里我看见了欣慰。
爹爹临终前曾告诉我,世人都道他为乐仙,。却是无人得知,他这声名来得实在盗世了,这世上有一人对乐曲的理解更在他之上的,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定位在何处,却在爹爹最后一句话中得知,原来他一直都对我给予了那般高的赞美。
为了爹爹那句‘盗世’,我怕折了他的名,从他去了后便不再弹奏过那把九霄环佩。
在那个月色如洗的夜里,说是回家省亲的月素却在我出去采买肉食的时候偷偷的搬出了那九霄环佩,我是不吃肉的,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月素那些日子也不怎么吃肉,其实,那时我们三个人都是不吃肉的,可是月素却说自己一顿都离不得肉。
那个时候文廷坐在开了花的桂花树下轻轻拨弄着琴弦,月素小鸟依人的挨靠在他身边,娇笑比她身后的花要艳,他们就那样轻轻奏着乐曲,我以为我已经淡忘了那首曲子,却在今日猛然发觉,我从不曾淡忘,文廷大概也没忘了那个时候月素的美艳,因为他竟在这个时候弹出了那首曲子。
“凡儿,你怎么了,为何哭了?”
第四三九章 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