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四章 旧人
方家却是个奇妙的地方。现在想来,我倒是生出了个别样的念头,或许当初把我放到方家来,也是上头特别的安排,因为在这里,我见到的都是熟识的人,想见的,不想见的,都见了。
景帝那日走得匆忙,听方老爷说,大概是瑜王那里生出了什么变故,才让原本还想着要与我讨论何谓风月的他不得不半路离开,也给了我一丝喘息的机会,随后又开始惴惴不安,因为我竟开始担心,瑜王在我还没过门便驾鹤西去,那么我不想进宫的理由便愈加的浅薄了。
在之后,我总想窥探,可始终没有瑜王的消息,后来也到渐渐的放了心,若是瑜王当真有什么不妙的情况发生。以景帝那日说要我嫁瑜王的决绝,想必就算不动用国丧,也相去不远,总之是绝对不会如此平静便是了。
那日也做了个梦,这是我成为方幽凡之后做得第一个梦,我以为自己若是有梦,会离不得那些最会欺骗了眼帘的风花雪月,却不想梦中竟是生生的杀戮,梦里我那个无缘相见便以分阴阳的王爷夫婿被景帝以最厚重的礼仪下葬,然后那个曾搂抱着我的腰身,轻缓的说过分担我的忧伤的男子,手执利刃,面无表情的把那冰冷的剑身贯穿了我的心肺,我问他这是何故,他只是冷淡的回答道:“朕那一生无欲无求的王弟说他很喜欢你,朕今生亏欠了他的,无以为报,既然你也是朕的子民,便该心甘情愿的替朕排忧解难,你放心的去吧,待到你功成身退,朕会善待你们方家,也会照原来的安排,让方贤儿入宫为后……”
那个梦很荒诞,我从梦中惊醒,额头上汗津津的,心口剧烈的起伏着。还能察觉隐隐的痛,捧住心口,我想不出这痛是来自梦还是上一世的伤口,不过我心中却真的担心了起来,死之于我已经不再那般的悚然,不过我现在还不能死,我来人世是因为阎君,他的情谊我还未报,又怎可死去?
再然后平静无波的过了两三日,却不想春儿一早便顶着满脸的欢喜冲进了我的房间,声音中掩饰不去的激动,像喜鹊一般的绕着我叽叽喳喳,“小姐,易庄主到了,真没想到,这么久了,他竟还会登咱们方家的大门。”
我懒洋洋的挑了挑自己的眼皮,会做梦之后,夜里我便没有个安生,总是过往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的重现。有休文廷,月素,自然也少不了阎君,做了梦便会惊醒,然后半个晚上睡不安稳,天亮之后也自然而然的没什么精神,春儿再这样燃放鞭炮一般的说个不停,我更是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了。
“易庄主是谁?”
勉强抓住了一个关键词,不过确是我陌生的,随口一问,只是表示我有再听春儿说话,不过对于那个问题的答案,我并不十分的好奇。
春儿听了我的话,脸上现出一抹幸灾乐祸的表情,看得我一阵莫名,不过春儿不是个埋着秘密的丫头,果不其然,不多时便听她给我解了迷惑。
“小姐不记得易庄主了,对——对,小姐以前是不识得人的,又怎会记住这个易庄主,易庄主年长小姐近十岁,不过当初说老爷与易家老庄主是故交,夫人怀着五少爷的时候与易家指腹为婚,却不想竟是双双得男,后来五少爷与现任易庄主便结成了异性兄弟,再然后易老庄主与老爷都觉得如此有些扫兴,便说今后不管是谁家生了女儿,定要结亲。不过两家有了这样的决定后不久易老夫人就患病身故,易家那边便断了结亲的希望,夫人这里也迟迟没有消息,原本老爷还想过要去抱养个女孩儿与易庄主结亲,谁知道这个时候夫人竟有了身孕,两家又有了盼头,待到生下小姐后,老爷也易老庄主还曾大肆庆祝了三天,婚事也便定下了。”
原来是方幽凡指腹之亲,淡笑着说道:“我现在已被景帝赐婚,难不成他是登门来找我爹讨方家悔婚的说法的?”
听了我的话,春儿鼻孔里冷哼一声,“他凭什么找咱们方家要说法,老爷不找他要说法就好了,我是奇怪了,他怎么有脸登门,这下好了,瞧瞧他现在的落魄,再瞧瞧小姐您此刻的雍容,后悔死他。”
挑了挑眉梢,我以为春儿方才的激动是因为见了什么让她心中欢喜着的人,却不想竟是个被她咒着的人,轻扯着嘴角。小声的问道:“怎的,这个易庄主得罪过咱们的春儿,让你如此的愤愤不平。”
春儿磨着牙说道:“他岂止得罪了我,他是把整个方府都得罪了,原本与五少爷是异性兄弟来着,也割袍断义了,今日来了,若不是瞧着小姐醒了,即便老爷让他进门,春儿也会去找五少爷来把他轰出去的,不过他来得正好。让他瞧瞧小姐,保管令他悔到肠子都青了。”
转头看着春儿义愤填膺的表情感觉好笑,禁不住逗弄着,“怎的,那人负了方家,还是负了我的小春儿?”
春儿扭着身子轻斥着我,“小姐,您就莫要再拿春儿说笑了,我这可是跟您说正经的呢,老爷方才也小声的知会过春儿,他说让小姐好生打扮一番,去前厅见见故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