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冬日的京城带着小雪透着刺骨的含义,夜风将小雪花吹得洋洋洒洒,光秃秃的枝头再怎么纤细都会给白雪盖住一层薄薄的白。
冬夜的京城,静谧的让人能够忘记危险的存在。
襄王府李明薇的卧房中,三足几上微弱的灯亮努力延伸四周,最远的一点光只能落到熟睡人的小半张脸上,火炉子滋滋冒着,将宽敞的屋子努力烘暖。
李明薇是骤然睁眼,脑子中唯一的记忆便是李明启抱着他,吓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砸他脸的场景,使劲摇着他吼着他的大名。
这小子这两三年越发的不把他放在眼中了,毫无尊卑体统,成日李星弦不离口,李玕璋说的对,早在他喜欢叫李十一的时候,就应该打得他嗷嗷惨叫,就知道乖乖叫皇兄了。
所以,他是被李明启气晕了?
不对,他根本就没气,若真的和李明启置气,早八百年他就死了,他就是想打李明启的心思瞬间起来了下罢了。
李明薇脑子渐渐的开始缓和。
而后脑海里面闪过了阮今朝的面容,他下意思咳嗽了一声,心中咒骂。
土匪,泼妇,敢灌他喝药。
李明薇想罢才觉得视线很清楚,侧眸就见不远处的桌案上点着瓷灯,他睡觉不喜欢光亮,不知是谁出去忘记压灭了,他睡觉最烦见光,他素日睡眠的时辰就不足,他是十分珍惜这点放松光景的。
他才醒来,着实困的厉害,也不想翻身去吹烛光了,伸手去碰挂着床帐的钩子,要把微弱的光亮阻挡在外,又伸手抓被褥。
诶,被子呢。
李明薇很肯定自己不会踢被褥,他睡下去什么模样,起来也是那样。
他侧眸朝着里头看,猛地一团东西挨在他边上,床帐又在这时落下,李明薇都来不及看清楚,一个激灵吓得坐起来。
那团东西被李明薇惊动的蠕动了下,李明薇挑开落下的床帐,回神的瞬间,大概知道是谁了,伸手去抓扯被褥确定。
敢来爬他床的勇士,全天下只有这一个。
不是,那就是***都不够下他心头之火了。
熟悉的脑袋露出来,李明启蜷成一团睡得香喷喷,平时嚣张呲牙的模样完全不见,合眸安稳睡着就是个乖乖的狗崽子德行。
李明薇戳戳他的脸,小声叫他,“阿启?”
李明启本就睡得不熟,听着熟悉且少见的呼唤,眼眸顷刻翕开,仰头看了下低头看他的人,脑袋朝着他身边挤了挤。
他声音裹着睡意,带着委屈给他告状,“李星弦,父皇那丧良心的老东西,把我赶出来了,他不要回家了。”
李明薇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蹙眉反应了半瞬,发出困惑的声音,“嗯?”
李明启就是皇宫管不住的祖宗,要出去要回去,都是看他心思,李玕璋最开始觉得皇子不能老朝着外头跑,后面发现李明启不怕打也不怕骂,只能认栽。
李明启哀怨极了,“李星弦,你亲爹睡醒了,睁眼就要掐死我,你差点就要给我看席面的菜色了,郡王死后追封亲王,我也算有殊荣了……”
李明薇听出重要的内里,哦了一声,说:“所以父皇又被你气晕了,你把我关起来,就是不想让我知道你的伟大壮举?”
他戳戳李明启的脑袋瓜,气得瞌睡彻底醒了大半,无奈地说:“李明启,大宜史书必然会为了你留下一席之地。”
李明启哼唧一声,脑袋朝着他挤啊挤,“父皇让我滚出来,把你叫进去,天底下怎么会有比他更偏心的老子,睁眼就是要见你。”
李明薇坐起来了些,拿着枕头放好,背脊靠着枕头,他慢慢说,“父皇以前不舒服都是我陪着,他其实就是外面看着精气神好,一年到头小病起来,就会很不舒服,白日都是靠着药物强撑着的,看不着我,自然是
觉得大内出事了。”
李明启心中还是不满,“都是儿子,怎么看着想的事情就不一样,你是掌上明珠,我就是国朝祸害,他就差把我绑起来作法驱邪了。”
李明薇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叹息说:“你在大内成日都在做什么,还需要我一一给你提醒吗?要想要人不嫌,除非己莫作。”
他道:“父皇把你赶出来,是什么意思?”
李明启翻平,气得翻白眼,“不知道,反正不许我回去了,还是让李芳来读的圣旨,还知道我不想跪下,直接说免跪,真是知我的好爹爹!”
李明薇被逗笑,李明启气得抖,“还笑,我是不是被人打了,你还要在旁边鼓掌的。”
李明薇收住笑意,正色的点点头,“不笑了,然后呢?”
李明启气得火烧火燎,“我气得就在宫门口站在,程然驰倒是进去了,后面出来给我说,父皇说要清净,不许我回去,李明泰被人叫到宣政殿去了。”
李明薇垂眸思索半晌,就说:“你的意思是,父皇是不许你一个人入大内,并且让李明泰去宣政殿陪着他,李明泰是不愿意的,是被强制请过去的。”
李明启呸了一声,“我又不在里面,我知道个捶捶!”
李明薇戳他脸,“不可以跟着阮今朝学说话。”
李明启不乐意,“捶捶,捶捶,捶捶!”
李明薇哽住,摆摆手。
回头李玕璋、柔妃听到了,锤死的又不是他。
李明启切齿,“李老三嘴里说着父皇偏心,次次父皇要找他,都是那***德行,欲迎还拒的戏码看的***呕,我真的恨不得锤爆他的脑子,几个娘,做事怎么娘们唧唧的?”
“好好说话,成日跟着你夫子都学些什么?”李明薇推他脑子,他道:“明日我进去看看。”
“你进去做什么?”李明启抓着他手,眼神带着拒绝,“你进去了,李明泰会让你出来就有鬼了,你就给我呆在王府哪里都不要去!我什么都不听,你不许进去!”
空气凝固半晌,李明薇叹息,“阿启,我是真的不懂。”
李明启仰头,“嗯?不懂什么?”
李明薇和他好好说:“我在大内之中才是最有作用的,你把我隔绝在大内之外,才是最危险的。”
李明启开始拧眉,要开始反驳这番话。
李明薇嘘了一声,示意要闹腾的狗崽崽听他说完叫唤。
他拍拍李明启的手,“我是生在大内,长在大内,活在朝堂旋涡的皇子,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稳固朝纲。”
“说句自自卖自夸的话,我可以按照父皇的对朝纲的安排,继续让下一个皇朝按照如今的班子和框架稳定的存活下去,你们可以把我当做,皇朝最后的候选人。”
李明薇深吸一口气,“我从来不是大宜储君的第一人选,而是最后的继承人,明白吗?我是最后没选的了,唯一能选的存在。”.br>
李明启不喜欢李明薇这样说自己,“你才不是,你很好,你是皇室最厉害的皇子。”
李明薇只是说:“我是皇室最没有悟性的皇子,不够心狠下手不够稳准狠,遇到狡猾如同沈玉安那般的朝臣,大约只有被算计的爬都爬不起来。”
“阿启,你在大内外的作用,比在里面大,你在大内里面关着,你的外戚就必须忌惮这皇室把你如何,因此从来不敢轻举妄动,皇室也因为你不敢处置他们,处置他们就是让你这皇子脸上无光。”
李明薇见他要说话,反握住他的手,让他好好听。
“可是你在宫外,那就是在他们的手中,在他们的保护范围内,你要什么,他们都可以帮你,因为你在他们的眼皮子下面,你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知道,他们是以你为首的,你是他们的保护伞,是他们的大靠山,没有你的存在,他们这些人,在
京城算个什么?”
他内心深处,从来不认同谢家是李明启的靠山,分明是李明启让谢家在朝堂独秀一枝。
李明薇继续说:“我在大内中,你当怎么多年,我在大内的威信是没有的,大内父皇第一,我就是第二,我进去,就能压住李明泰,把他压得死死的,我和父皇若是在里面出事,李明泰就是罪魁祸首,即便他真的……”李
明薇不说李明启听了会不乖的话,与他点到为止的说:“到时候赢的只会你是,明白吗?”
他若是和李玕璋在大内都出事了,朝臣们绝对不会承认李明泰是新的大宜继承人,只会到头清一色拥护李明启上位。
所以,李玕璋心中,其实是明白,李明启是非常适合储君位置的,只是想最后在给李明泰一个机会,就看这个皇长子是否争气了。
他阻止不了,若是反了李玕璋,反而会害了李明启,大病后的李玕璋,心中所想已经不是他这个儿子能够完全猜测的了。
李明启哪里听不明白,撑起就要反驳李明薇。
李明薇把他肩头,把他的脑袋压倒自己膝头上,“听我说完了在叫嚷,你这不听人把话说完的德行最好给我改了,成日就知道说我不想和你说话,你这德行我为什么要愿意和你多说话。”
李明启有点生气,还是乖乖靠着他膝头静静听着。
李明薇语气异常的好,似乎在和他商量,又像是在直接说安排好的一切,只需要李明启来服从。
“我入大内了,会每日都给你传话出来,我的话不是挑拨离间,你最好多和沈简、谢和泽商议,阮今朝、谢修翰最后再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