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宜。
北地到京城陆路日夜不分的狂奔疾驰约莫半个多月,若是走水里从雍州打通的运河则半月就能回京。
沈简因着怕路上有阮贤的拥护人出来闹事,让事情朝着不能挽回的余地走,思量一番后,特选着了陆路、水路交错着来,虽然路上麻烦了些,到底躲开了许多耳目。
唯一棘手的便是,自离开北地开始,阮贤就沉默无比,不管沈简如好好说歹说都敲不动他的那张嘴,只对着阮今朝对两份耐心。
是夜,
阮今朝端着饭食走到关押阮贤的小屋中,此处是临近雍州的郊外,倒是个熟悉的地方,此前沈简、李明薇被人拐了,她似乎也来过这里,只是着急着找人,都没来得及细细看着周围的景色。
守着阮贤的人见着阮今朝来了,面面相觑一眼,说了声当心有眼睛,便是行方便的走开了。
离着京城越近,周围的眼睛就越多,稍有不慎就是落人口舌。
阮今朝推门进去,阮贤依旧带着镣铐,静静的靠坐着,有些样子必须要做出来,白日赶路时,阮贤都是呆在囚车当中。
见着闺女进来,阮贤的目光呆了下,而后打起精神笑了笑,「不是让你这一路都别来吗,沈简不过就是做做样子,你可千万不要和他置气。」
阮今朝只是说:「他若是敢欺负您,我必然要拧断他的脑袋,杀了他的全家的。」她顿了顿说:「我亲自给爹爹做的,都是爹爹夸赞过的菜。」
阮贤看着摆好菜,将筷子递给她的人,「朝朝,回北地吧,这次的京城之行,爹爹一个人去就好,还有谢家和沈家在,爹爹有依仗的。」
这句话阮贤已经说了一路了,阮今朝笑笑,「若是爹爹真的觉得无碍,那么何必让我回北地呢,分明您就是有什么做事的罪名,可您不愿意告诉我,怕我背上个同谋的大帽子,是母亲的死,还是赤峰关,还是说是我都猜不到的?」
说着谢婉,阮贤手中的筷子一抖,「你母亲……」
「我已经没有母亲了,不能在没有爹爹了。」阮今朝说:「母妃是自戕的,是怎么自戕的呢?爹爹愿意告诉我吗?总不是,爹爹逼死了母亲,我觉得不可能。」
阮贤被逼死两个字戳的眸子晃动,脑海之中闪过当夜回忆。
谢婉追着他朝外,扯着他的衣摆不停疯癫发问,「告诉我,你告诉我,我的儿子去哪里的,我的女儿又去哪里的,我都知道了,今朝不是我的闺女,你把我的两个孩子都抱走了,是不是都给那个***了,穆厉,穆厉才是我的儿子,你骗我骗的好苦,阮贤,你可知道,我将这些都抖落出来,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他只是将人甩开,他知道今夜周柘要谋反,他必须去大内以表忠心,否则就是和谋逆没有区别。
谢婉依旧不依不饶,「你要去哪里,阮贤你今日不给我个解释,我就将这一切都公之于众。」
他怒了,「公之于众?你觉得他们会给你公之于众的机会?你要真相,你真的觉得你找到的就是真相的,你真的觉得你听到的就是真相,好,我来告诉你,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一儿一女,你生下的是一双儿子,只是你受了惊吓只活下来了一个,今朝也不是赵琼玉和程帝的女儿,是我和她的女儿!」
「当年我到京城之前,秘密的回了一次程国,同她有过夫妻之实,只是后面被你看上,我又是程国放在大宜按兵不动的细作,若是我敢乱来,顷刻之间程国和我有关系的人都会因我而死,你说我能怎么办,除开被你摁头做了谢家姑爷我能如何?」
「谢婉,这些年我自认为对你不薄,我一步步荣耀登天,便是有了脱离程国束缚的底气,赵琼玉有了个儿子做了太子,她在秀都也是荣宠无双,我
和她已经断的彻底,你若老老实实,我们必然相敬如宾一辈子,可你呢,有都做了些什么?」
「我的底线你都一清二楚,你依旧想要踩着我,让你的谢家和军权挂上钩,你难道不知道我当年和赵琼玉情吗,连着谢柔都知道,你不知道?今日的一切都是你的贪心造成的?你若心中真的将穆厉当做你的儿子,那么,他现在的造化还不够好,你是要去毁了吗?」
谢婉低吼,「阮贤,是你逼我的,你杀了我一个儿子,夺了我一个,还要将我一个儿子和我彻底分离,我和你的夫妻算是坐到头了,来人,给我杀了他!」
顿时刀光闪过,阮贤的回忆被眼前的一双手召唤回来。
阮今朝跪坐在阮贤跟前,「爹爹可以同我说说吗,不管发生何事,我都同你在一起的。」
阮贤说:「你母亲是自戕的,我没能阻止,我得知周柘已杀到大内,你母亲——」
阮贤说着眼眶一红,「她在用她的死报复我。」
阮今朝从未见过阮贤如此巨大的悲伤,一时之间不敢在继续问下去,等着阮贤情绪平复,她才小心翼翼说:「爹爹的过去,可有做过对不起大宜的事?可有将大宜的军政机密告诉程国过?」
阮贤摇头:「没有,今朝,听爹爹话,回北地。」..
阮今朝直起身子,「爹爹,我知道你这次如今,是抱着以您一人之死,换的北地平安的,但我不要你这样,我要你活着,为了我活着。」
她抓过阮贤的手,放在月复部,「爹爹,你要做外公了,我有孩子了。」
阮贤的目光颤颤,难以置信的盯着阮今朝,随即又望向她的肚子,阮今朝笑着说:「你要做外公了,你现在又是爷爷,又是外公,怎么能存了死心呢,是,你是程国安插到大宜的细作不假,可是你没有做过背叛大宜的事,你为大宜鞠躬尽瘁,赤峰关还是你呆着人去驰援的,即便,即便盛淬离开大宜,有你相助,那么,这里面也有先帝的手笔……」
阮贤无法将更深的缘由说出来,他只是用手背拂过阮今朝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