霡霂朦胧间,急促的脚步声落在木质回廊上,声音渐渐地近了,方能瞧着来的是个锦袍少年郎,不似京城富家子弟规矩盘着发,反倒是发落背后,独独两束并起,穿着似还带着些外邦的味道。
脚步忽而顿住,微微喘息的俊逸少年郎抬眸,就看十步不到的距离处,站着位身着月色长衫的青年,正抱着手,半个身子依靠着柱子边,似乎是刻意在等他。
二人目光相对,月色长衫的青年嘴角挑着笑意,抬起手,赫然一枚小白玉蝉落出。
他嗓音低低的,特别的温和。
「穆太子是来寻此物的?」
少年郎正是大宜友邻程国的储君穆厉,年前大宜平西征战,大宜希望程国不要从中作梗妨碍大宜收复最后山河一角,程国为表示诚意,储君就被送来做了人质。
此举,到把大宜帝打措手不及,为彰显对穆厉重视,特让心尖尖的皇子李明薇陪着。
被唤太子的穆厉自认得跟前的青年。
大宜京城有言:观俊望沈,喜美望谢。
这个谢,指的便是他眼前这位,大宜首辅嫡长孙——谢宏言。
朝霞霁月,寥若星辰,青红相见,动静皆宜。
的确是个尖货皮相,眉目生辉,举止潇洒飘逸,不过,越漂亮的东西往往接近是要付出血的代价这个道理,他还是很明白的。
「谢大公子果真君子做派拾金不昧。」穆厉走上前,摊开手,客气说:「多谢。」
谢宏言并不打算拾金不昧交还原主,捏着系绳提起来慢慢甩了甩,含笑看坦荡的人。
他低低笑,喃喃开口:「太子殿下,你说,若是陛下知晓穆太子来这种地方,还见了些他都想不到的人,穆太子觉得,您是会横着回程国呢,还是横着回去呢?还说,横着回去都没人要呢?」
穆厉眸色骤冷,再无伪装客气,「谢大公子已自身难保了,这种傲视苍生的口气,还是改改的好。」穆厉伸手去夺,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非逼他来抢了,「还来!」
如今的谢家因为前线的阮贤被卷入军晌贪污,已经被牵连了,只是早死晚死罢了,这种人,还是不要扯上关系的好,隔岸观火看热闹才是畅快事。
谢宏言并不畏惧,手腕轻飘飘一提,躲开穆厉过来的手,背过手将小白玉蝉藏到身后。
穆厉辞色冷厉,切齿叫他:「谢、宏、言!」
谢宏言眼尾禽着笑,他抬起一指,抵着穆厉肩头,说:「是,适才穆太子说的对,可我若是将今日所看所到的一切告知陛下,穆太子以为,我谢家还会是众矢之的吗?」
穆厉骤然冷了眸子,捏紧了指腹,「要我现在就送你上路吗?」
谢宏言毫不惧怕,转而温和的笑着,淡淡地说:「杀了我,我们的陛下只会拿我的死将文章做大,届时,穆太子就会是程国彻头彻尾的弃子了。」
谢宏言身后的手紧紧的捏着小白玉蝉,直说目的,「十一殿下要接手审问谢家一案,所以你身边需要有人伴驾,我要你在陛下跟前选我。」
「让我去和李明薇对着干?我发癫也说不出这种话。」穆厉退后两步,摆摆手,挑眉说:「那给你了,去告发我吧,去吧,不去我看不起你。」
李明薇自来和谢家不和,得罪这个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怎么想怎么都是他脑子有毛病。
谢宏言丝毫不信穆厉狗屁话,若是真的不在乎此物,何必着急忙慌的跑回来。
谢宏言顺着他的激将法走,边点头边嗯了一声,「好,我现在就去,不然一道,免得陛下派人去请你。」
二人错身而过,谢宏言捏紧手中小白玉蝉,一步步看似走的轻快,实则心如
擂鼓。
谢家现在不能在坐以待毙,要转圜需的就是时间,纵观如今京城,敢在老虎嘴拔毛的除开李明薇,就只有这位邻国太子。
所以,穆厉就是他的生路。
即便这条生路,要他死路来还,也值得一搏。
听着背后骂了一声,谢宏言顿时松了口气,知目的已达到,侧眸笑说:「我会原物奉还的,多谢太子殿下了。」.
被将军的年轻太子切齿。
「谢宏言,你别落我手里了。」
谢宏言回身颔首说:「穆太子,现在,是你落我手里了,风水轮流转,也是需要时间的。」
穆厉走上前,也是满脸真诚,「你落我手里,还需要慢慢转吗?放心,能得首辅嫡长孙伴驾,是孤的无上光荣。」
谢宏言眨眨眼,「孤?太子殿下这是多气,入乡随俗称的都是本宫,怎么今日突然孤起来了?」
穆厉扫他一眼,似想说什么,到底疾步离开了。
隐秘的侧门外,穆厉站在暗处,见着出来的谢宏言,后面的侍卫低声:「抢东西还是打死他?」
穆厉窒息:「再说话我打死你。」
急促咳嗽响起,谢宏言撑着马车捂着嘴,咳的难受慢慢躬起了身,边上给他打伞的小厮吓得六神无主,心疼的红眼,「大公子,您这样奔波不成的,身子骨吃不住的!」
谢宏言摆摆手,紧蹙的眉宇锁着愁绪,「家中只有我还未入仕,又知晓谢家里里外外关系,我不来奔波疏通关系,难道让二三品的大员来私会权贵吗?」
小厮咬紧牙关:「那狗东西哪里是谈话,是想觊觎了公子去!不是小的冲进去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