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夫子怔然地放下了屠刀,结界内听闻真相的人修,也纷纷放下了杀妖的宝剑,唯有那许世安,趁人不备,提着长剑,刺向了北冥。
北冥不转身,反手丢出一记天火符,符咒将落到许世安身上,便烧得他嗷嗷惨叫。
神是不能杀人,可她又不在乎能不能继续做神,那杀,也就杀了。
然,岑夫子,以及乐正灵均皆飞快冲上来,他们一前一后,将还没被烧死的许世安,一剑穿心。
岑夫子坦然一笑:「我已杀了数百妖,不差多一个人。」
乐正灵均笑而点头:「对。」
而后,他们各自立在北冥左右,充作她的护花使者。
只这刹那,和祝亏杀在一处的景之,已经血色满身,反观祝亏,却是身不染尘埃。
祝亏游刃有余地质问:「北冥神君,你不是见不得妖死,人伤吗?既如此,你怎么还能叫人护着?你若叫他们护着,也不过累得他们皆身死。」
岑夫子心急,难掩期待地问她:「北冥神君,你既敢孤身对神王,便说明你很强,请务必救——」
「夫子错了。」
「诶?」
「两山的神仙都知道,本君没用地几乎不像是一个神君,若非如此,本君怎么能对人间流连忘返呢?」
「……」
她只是一个史官,又不是一个杀神。
听了这话,乐正灵均和岑夫子横剑,欲帮景之杀敌,然,北冥抬手,拦住了他们:「岑夫子,我曾眼拙叫你拦过一次,如今,一报还一报,我也拦你一次。」
「北冥——」
「嘘。」北冥点唇,「岑夫子,睁开眼,看看叫你赞不绝口的他吧?你看他像是会输给一个神君的人吗?」
「诶?」
满身血色的景之略略挺了挺背,他没有回头:「北冥,对不起,若贫道足够相信你,便不会叫神王的这场算计,成功至此。」
云清和江离结契前,景之在人间修行界,几乎站到了最高处。
强者自来有话语权,是以,和景之交好的她,成了云清实施计划的首选。
若结契宴那一日的亲眼目睹,不足以叫景之崩溃,那么云清就制造三次,五次,甚至一百次的亲眼目睹。
景之是个心怀正义的人,他便是再爱她,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杀人破肚吃心。
景之不能,崇拜爱护他的人修,自也不能。
人和妖的一点杀戮,因而被引为一片杀戮,进而波及了人妖两族。而妖远强于人,两族打不了太久,人就不能敌。
而妖又和魔,鬼两族交好,妖族志不在杀戮,可魔鬼两族却不同,眼看妖族大战人族,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杀进来分一杯羹?
可一旦妖,魔,鬼三族合力围剿人一族,天道建立的秩序就会顷刻间崩盘,天道若还想要天下重归平衡,便不得不允神仙现世。
于是,就有了神,仙,人同剿妖族,而天道不言的情况。
「景之,便你信我,也拦不住云清要卷天下都入局的心。」
景之默而轻笑:「你曾说,神仙不是贫道以为的模样,贫道却当你对神仙有偏见,如今才知,你是神,故而知神仙。」
北冥亦笑:「你知道地太晚了。」
「不晚。」景之笑声渐扬,「见你以妖的身份杀人,贫道痛不欲生,杀了数万大妖,杀得几欲走火入魔。
如今,贫道知你从来没有杀过人,贫道满心欢喜。
贫道早不在乎能不能得道,成仙,贫道只想看你好好的,一如贫道熟知的模样,只管纵情山水,不问悲苦无奈。」
若景之不曾遇到她,会不会早已飞入昆仑,此刻,他也无须被逼到这等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窘境?
「北冥,与你相遇,相知,贫道无怨,无悔。」
说罢,一股难以描摹的强大力量,自景之的身体里涌出,力量之强,几乎让他暴体。与此同时,天幕之上,密布的雷电,滚滚袭来。
乐正灵均大叫:「是天雷!」
食仙街上,她初遇景之后不久,便知道他是天纵英才,以他之能,要飞升成仙,只是时间问题。
若非遇上了她,叫他生出执念,非要为她留在人间,景之许早就修得功德圆满了。
他未能飞升,若不是修为不能精进,便只能是他有意压制。一个有本事压制自己成仙的人,其能力之强,定是远超昆仑山上的众仙。
滚滚天雷,卷到幽都上空,便露出了紫色黑的真貌。
祝亏大骇:「竟是紫雷?!」
景之对祝亏,根本无须北冥多操心。
她抬步,缓缓走到妖王江离的身侧,然后,她抬眸,对上落在云端,神色镇定从容的神王云清。
「神君一一陨落,不周山崩,眼看天道要抛弃神族,你身为神王,自是不能眼看着神族就此倾覆。
念一说,天幕之上还有九天,那里才是神仙该往之地,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天道对神仙关上了那扇门。
一百年前,本君路过增城,听人间有安魂曲现世,便已经感觉到了异常,可本君迟钝,未能细究。
后来,念一说,你以神王之姿卖身江离,是为拉拢他成为你破天的利器,而江离明知如此,却还欣然应下,本君也就没有深究。
本君想着,既江离都心甘情愿了,本君一个不相干的,哪有立场替他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