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师当年,曾因直言不讳,被朝廷下放学堂,而后便有了下面的这段感悟。
“你们要记着,做好人,若没比恶人更恶的觉悟,那便不是好人,因为一旦斗不过恶人、或是对恶人仁慈,便是一种恶。惩恶扬善,是双面的,若想要善得到彰显,恶也必须严惩,才会有更多的人,选择去当好人。”
如今再次回想起苗师的话,方守望向道贤的目光,顿时变得厌恶起来。
“他既是恶人,那我便要比他更恶,否则就不得扬善。”
正在这时,道贤的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了方守的思绪。
“故今日,弟子以本派秘法――断魂歌,以吾之精魄,镇压此邪物,望后人以此为省,莫再行孽,少生贪妄,回头是岸!”
歌声忽地响起,道贤沙哑的嗓音,在这一刻,变得不再刺耳,反而在方守的耳中,变得前所未有的隆重,仿佛道尽了人世间的坎坷,诉说了过往的沧桑。
“龙德而潜隐,见贤知无涯,畏而敬生死,悟生本虚妄,战兢履薄冰,飞龙晓天地,终得收归处,一切了尘埃”
人之一世,短暂而不易,且行且珍惜!
“这曲子似有些不凡”
侧耳倾听良久,方守慢慢为歌声感染,心神陷入了其中。
但不经意间,他却没能注意到,脚边的血镰,竟是在此时,延伸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细线,直由其脚踝处,环绕而上,一直到其后脖,都没能停止,反而顺势攀升,钻入了方守的头顶百汇,再也消失不见。
而此时,早已是强弩之末的魔庵掌门道贤,身上的血已流干,而其面高仰,七窍齐喷着颗粒状、形如沙砾的血色彩沙,也不知究竟由何物构成,在这半空飘舞,最终倾洒下来,落在了血色的镰刃上,使得其表面的血色,变得愈地浓郁。
只是这种浓郁,更多了几分鲜艳。
将自己身上的最后一丝能量,彻底地挥殆尽,道贤空洞的眼瞳,再度凝向了方守,半响,他笑了,像是用尽了余下所有的力量,说出了最后一段,离世前的告别:
“西山多豪杰,唯今出圣子,血洒文渊下,大义为苍生!文士方守,修士方守,不正是同一人吗哈哈哈哈哈好人越是不凡,人世便越是精彩。也不知今后的你,将缔造何等的神话?哈哈哈哈,期待期待,可惜不在人间,老夫是看不到看不到喽”
“原来他认识我等下!如今为乾明二年,而此时的我尚方年幼,他又是如何得知十多年后的我的?难道说人之将死,便也有一种力量,可将这人魂魄,如这试炼一般,穿越时间的阻隔?”
这样的问题太过深奥,俨然不是此时的方守所能够解答的,似也觉得累了,他倚着树干,缓缓地滑落,回想着从再临西山、得知试炼真相、到尉迟大哥被一号顺手宰杀、再到初见魔庵掌门道贤,而后与一号等人决裂,再被三人追杀、因渡老干预而逃过一劫,后又反过来营救三人,与道贤对上,结果对方又好巧不巧地被血镰器魂反噬、最终道贤意识觉醒,幡然悔悟,自行了断,等等这一系列的经历,让方守不禁感慨:
“这世间的恶人,便一定是恶吗?好人,便一定是好吗?这中间,又该如何界定”
想了又想,方守实在是想不通,索性便不再想,决定趁着夜色,先营救出三号等人,再好生安葬了洞里的尸骸,让他们入土为安,来世转生投个好人家,莫再受这飞来横祸了。
前生缘,今世报,作恶多端为狗烹。关于来世今生,因果轮回之理,初始界众生,大多深信不疑,故方守即便质疑,也会按照传统,将亡灵土葬,以好图个安心。
接触的到魔庵掌门――道贤那具尚还温热的尸体,方守迟疑片刻,终还是单独挖出了一个土坑,决定另行安葬,就不曝尸荒野,与那外界的孤魂野鬼同流合污了。而之所以方守不愿将其与洞中的亡魂合葬一处,却是因他想到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死都死了,那便一笑泯恩仇,来世,也莫要再生瓜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