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失声尖叫,常夫人的话就好像是一柄大锤子,“咚”的一下敲在她脑袋上,气急败坏之下,也顾不上什么尊卑礼数,便站起身叫道:“太太,铺子的事不一向是二爷管着么?怎的……忽然会让大嫂管?这事儿怎么都没人知道?”
常夫人沉下脸,看了温氏几眼,暗道这孩子是怎么了?先前看着还好,可最近怎么就跟失心疯了似得,一日不如一日,今日在老太太面前,就这样没有体统,她还记得自己是侯府的二奶奶吗?这和那些平民百姓家的尖酸媳妇有什么两样?
心中不喜,面上也就带了出来,但侯爷夫人的气度终究不能失去,因便淡淡道:“老爷说了,泽贤不是这块材料,那八家铺子交给他,到如今也没有几家挣钱的,一听见新铺子,他自己就吓得连声叫苦,说管不过来。老爷也是没办法,只好把这铺子交给采薇,不然要怎么办?”
温氏涨红了脸,一句“交给我就不行吗”差点儿脱口而出,总算理智尚存,因使劲儿压了压胸中怒火,强作平静道:“大嫂子能干,儿媳也是知道的。只是如今府里的事情已经够她忙碌了,如今又添上外面的事,她怎么说也只是一个人,两只手,哪里就忙得过来?再说她身份在那里摆着,堂堂的世子夫人,如今大姐姐都封了淑妃,想必大嫂子的诰封也很快就可以下来,到那时,难道一个诰命夫人要出去抛头露面不成?这让人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咱们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常夫人冷笑道:“什么丢不丢人?这话好没道理。当日虹儿进冷宫,咱们家被指摘的还少了?如今采薇不过帮着铺子定定方向,管管帐把把关,又不用她抛头露面去做掌柜,怎么就不行?你不要在那里杞人忧天。至于你嫂子府里的事情多,又管着外面,她都没叫苦,还兴致勃勃的,你操的什么心?有时间好好管管你房里那些丫头婆子,别再出一个芦苇,也就是给大家积德了。”
温氏让常夫人敲打了这几句,一下子脸涨得通红,想说什么,却也知道这会儿说什么都晚了,一颗心只如刀砍斧劈一般,其痛楚苦闷无法用言语形容。
正绞尽脑汁想着往后该如何做的时候儿,就听外面丫头们齐声笑道:“大奶奶过来了。”接着方采薇的声音响起:“过来了过来了。哎!小媛儿,你去小厨房帮我温两碗牛奶,我今日带着崽儿过来给老太太看,它们俩还没喝奶呢。”
有个小丫头脆声笑着答应,语气里欢快满溢,温氏此时正是敏感脆弱的时候,听见这一声,险些气得咬碎银牙,暗道都是一群势利眼,从前我得势的时候儿,看见我都恨不能扑上来亲热,如今我过来,连通报声都是冷淡淡的,倒是见了那女人,尾巴摇的欢,要么人都说是狗奴才呢,果然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正想着,就听环佩叮当,方采薇已经走进来,温氏抬头看去,只见她穿着一袭米色绣花夹袄,如云髻上插着一只凤钗步摇,珍珠流苏相碰,出低低的清脆声音,这在贵族女眷中,其实是不稳当的标志,贵妇们讲究的是笑不露齿行不动钗,然而偏偏在方采薇这里,配着她活泼气质奕奕神采,还有那双如同天上星辰般的亮眼睛,就给人一种青春活力的感觉,只看常夫人和桑老太君的笑容,便知道她们对方采薇的“不稳当”没有一丁点儿意见,反而欣赏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