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穿盛京城南北的这一条河流,承载着这座黝黑城池的艰辛和肮脏,不少流落红尘的女子多寄居在画舫船上,一条条画舫船首尾相连构成了盛京城最为著名的画舫街。
画舫船内的女子多是中原女子,随着车马北迁来到草原大漠的深处,天寒地冻的荒凉草原没有闲情逸致来迎接这些远道而来的可怜女子,迎接她们的只有黄沙大风和天寒地冻,所以为了活命,她们选择利用上天赋予她们得天独厚的优势,聚集在这一条河流的两侧。
中原女子多婉约,能操得一手好琵琶,能唱得一首好曲儿,能说得贴心暖人的话,比之草原女子柔软太多,所以不少盛京城的权贵子弟多喜欢这一条水上街道,流连忘返,夜夜笙歌。
可是寻欢作乐的男人们不知道,掬一把河中水,有一半画舫街女子的血和泪。
此时已经深夜,整个盛京城已然熟睡,唯独几艘画舫中透射出几缕微弱的灯光,水面上升腾起氤氲水汽,将整条河流渲染成不似人间的仙境。
李元昊斜倚在一座画舫船的栏杆前,悄悄露出脑袋,观察一下周围,最终眼神落在一艘小船之上:“秀策,抓紧了。”
脚下轻点,李元昊的身子几个腾挪转移之间落在小船之上,船身一阵摇晃,荡漾起一层层的水波涟漪,惊得小船一旁的画舫船上传出阵阵梦语。
解开缆绳,李元昊抄起船桨,猛地一撑,小船驶入河道中央,向北而去,沿途一艘画舫船的帘子被人打开,一个卸了一半妆容的女子,正要倾倒半盆热水,蓦然看到李元昊,两人四目相对,那女子心头不由得一惊。
李元昊微微摇头,一手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对着女子轻轻一笑,女子微微点头,算是回礼,没入画舫船,不多时灭了灯火,陷入黑暗之中。
小舟继续北上,盛京城内的这条河流没有名字,不少人叫它无名河,无名无姓,和画舫船上的女子一般。
李元昊刚刚离去,匈奴狼卫后脚赶到,一千狼卫对延寿坊进行了从南到北的地毯式搜索,二十余名草原狼卫被分配来画舫街,急促的马蹄声将整个画舫街惊醒,烛火灯光陆续亮起来,不少睡眼惺忪的女子掀开帘子,望着突然而到的草原狼卫,又要“例行检查”吗?幸好早早将银子藏好,等攒够盘缠路费,明年开春就能回中原了,哪怕徒步。
二十名草原狼卫下马挨个检查画舫船,偶尔进入某个画舫船,看到床榻之上被扰了轻梦的权贵子弟,免不了被一阵训斥,被骂得狗血喷头,灰溜溜离开画舫船,心头郁闷便发泄给那些如同无根浮萍般的女子。
李元昊的小船沿着河道离开了延寿坊,驶入布政坊,河道的水汽更加浓郁,弥漫整个河道,渐渐淹没了船只身影,雾气浓霜也从看不见的地方涌出来,将整个盛京城包裹在内,视线可见的范围越来越小,李元昊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直至看不见。
不远处的望楼武候将最后看到的地点坐标传入抚镇司,整个望楼系统便处于半瘫痪的状态,望楼系统最大的敌人出现了——大雾。
“布政坊?”温志谦站在沙盘之前,喃喃读出三个字:“陛下向北走了。”
匆匆写下“光德坊”三个字,按下何斌志的手印,他命人送入皇宫,此时草原狼卫应该在延寿坊搜索,陛下北去布政坊,现在正是将狼卫引向相反方向的大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