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隔着一道屏风看她比划,一边看一边笑:“姑娘怕是还没睡醒。”说着找了条软枕,丢在罗汉塌上靠着:“既醒了,咱们还不如说会儿话。”
下人奉上牙粉清水净帕等物,两人粗粗梳洗了一番。
甄英不曾用过牙粉,好在探雪和听霜都是极为体贴仔细的,一左一右伺候她洗漱。另有七八个婢女托着净帕、面盆等物候着,小小一方千工拔步床内,站了七八人,进退有度,半点声息也无。
而床外隔着一层鲛纱障,一层米珠帘,王爷点了支蜡烛,细细摩挲着手上一串蜜蜡。
“糖葫芦~又大又甜的糖葫芦~新鲜出炉的糖葫芦~”
“桂花油,桂花油,姑娘用了不用愁~”
“酸枣糕!桂花糕!绿豆糕!薏湿糕!”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讨生活的人早早起来,吆喝声此起彼伏,打破了驿馆内的寂静。
“王府中除了我之外就是我母妃,随我的封号,称吴王太妃,与当今太后是一母同胞的姊妹,你唤太妃总不会错的。”
甄英吃早点吃得认真而静默,就着早晨的微光,吴王看到她泛红的眼圈。
他笑了笑,挥手招来小厮吩咐了几句。
虽然隔着一道屏风和绡纱,吴王却差不多能想到小姑娘的表情。
她自幼长在深宅大院,定然没怎么出门,大抵是没听过吴中繁华地带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想到这儿,他微微侧身,一只胳膊杵在罗汉塌上,一手缠绕着覆目的绡纱尾稍,漫不经心道:“我呢,本有个未婚妻,可惜还没过门就被克死了,之后一直懒得娶妃,所以也没个孩子。你来了,就是吴王府上第一个孩子了。”
“呜?”
甄英嘴里是酸枣糕,原有些干,又有些酸,配上带着淡淡苦味的碧螺春茶,正是好下口的味道。
她现在的样子,嘴里塞了点心,像个小仓鼠一般,偏又说不出话。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吴王心里想着,不自觉更想逗她了,连一开始想瞒着的话也不自觉说出了口。
“皇兄膝下子嗣倒是颇丰,我兄弟二人自幼感情就好,这个做哥哥的不忍心弟弟我膝下空虚,百年香火无继,月前定是端妃出的五皇子,给我当世子,年底就去宗人府报备。”
他一边想着女孩儿的表情,复杂的帝王心术经了一番玲珑绣口,顿时化作无数骨肉温情:“你若见了五皇子,只喊大哥就是。他虽然年长于你,到底有个先来后到,若是他欺负你了,我又不在,只管找太妃告状去。”
甄英摆了摆手,意思是不会。她一手指着吴王,另一手指着天,顿了顿,一手指着自己,另一手指着地。
她与皇子,云泥之别。
况且,连甄家这等乡下破落户,男女大防都极为严苛,有外眷在时,连内兄都得禀告主母,带了婆子避嫌才能见妹妹,何况王府中?
她想了想,把身子向后缩了缩,意思是倘若真的见了五皇子,自己避开就好。
吴王见这么一副瑟缩样子,原本好整以暇的脸上却动了怒:“都是父母生养的,谁又比谁高贵到哪儿去?沈嬷嬷可曾教过你《史记·陈涉世家》?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世英低下头不答话,吴王只得换一种她能理解的说法:“你虽然无父母教养,说来也是可怜,可既然做了我的女儿,自然和他一样,都是吴王府上的孩子,在父母眼里,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有什么高低可分?”<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