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四方镖局介入玉泉庄,在数天後,将老庄主救出,假玉龙则下落不明。
江湖上闹得不可开交的藏宝图事件,就在地图被毁、大家美梦破裂,又兜了个莫名其妙的,和众人绘声绘影的猜测下,不得不宣告终止。
失去了利用价值,玉泉庄的门内事,顶多当成了茶馀饭後的嚼舌根配菜,被说书人加油添醋地渲染成轰轰烈烈的名派恩怨,分成百来集武林传奇准备巡回各茶馆演出,真正事实则没人再有兴趣。
「姑姑!」
娇嫩的呼唤随著人影奔来,容似风不用转头也知道是她那可爱的小侄女。
「姑姑,怎麽来杭州了?」面貌十分美丽的小姑娘站到她眼前,气喘呼呼地笑问。
「来喝的喜酒啊。」她微笑,伸手拭去她额边的香汗。「瞧,听爹说,最近老往心上人的师门跑,还没嫁人就待不住家里。」
「才没有。」十儿脸一红,娇颜更甚花朵。「我是想去玩儿嘛,七哥还不是跟我一样老跑那里。」也不晓得干啥,好像是想找那个三师兄,等人家出现了,又躲得比谁都快,古里古怪的。
「哦?」容似风把目光放在正无精打采走过的七少。「老七,你也跟十儿一样,春天到了吗?」她坏心调侃,本是要逗逗侄女,却见七少吃了一惊,跌跤倒在地上。
「姑姑!」十儿嗔道。
「咦咦?到现在还会害羞?不是都把人家给偷看光了吗?」这麽大胆的事都做了,还怕啥?「老七,你要趴在那里多久?」不忘叫醒後面那一个。
没想到七少却猛然跳了起来。
「我没有!我没有!」不知嘴里嚷嚷什麽没有,一下子慌慌张张地跑得好远。
「七哥是怎麽了?」变得更笨了?她好笑问道。
「不晓得。」十儿吐吐舌,耸了下肩,才眯起一双大眼,仔细地打量著容似风。
「怎麽?」她瞧著这古灵精怪的侄女。
「我听爹说,姑姑心情不好。」虽然有在笑,但她好像也没看过姑姑哭泣的模样。「发生什麽事了吗?」关心地问。
容似风微楞,还是扬著唇:「什麽都没有。」拉著她的小手,让她坐在自个儿旁边。「爹就是爱穷操心,甭听他胡说。」
「是吗?」她歪著头,不怎麽相信。
「怎麽,都要出阁了,还有工夫担心别人?」就爱看她小脸蛋红。容似风怜惜地抚了抚侄女白嫩的颊,「伤……都好了吧?幸好没留下疤痕。」当真庆幸。
十儿瞅著她,半晌,抬起自己的手盖住了她的。
「姑姑,认识那人吧?」大大的眸子亮灿灿的。
她一怔。「说谁?」
「玉泉庄的那个人啊。」不容她装傻,「他使武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著,虽然招数不同,但是身形却好似。他是殷师哥吗?」她印象当中,姑姑曾经有个徒弟,虽然是个男孩子但却长得很漂亮,不过非常不喜欢跟他们十兄妹玩,久而久之,他们也都快忘了他的存在。
後来,不知道怎麽了,他不见了好久好久。她和哥哥们本来还很疑惑,但爹要他们别问,所以也就只好当作没这回事。
其实她那个晚上并没有一下就认出,是这几天偷听到爹关在房里抱怨,加上事後回想,才敢确定。
「啊啊……」有个太好奇的侄女,似乎也是颇伤脑筋。容似风以微笑代替回答。
十儿扁著嘴。「姑姑就是这样,难怪爹要那样说了。」
「大哥说我什麽了?」她勾著嘴角。
「他说,咳咳!」十儿学著那粗犷的语调:「风妹为什麽不告诉我那王八羔子原来是那个臭小子,怕我会气她,还是怕我会找那个臭小子算帐?每次有什麽事都不和我商量,根本就是把我当外人了,呜呜。」少女的嗓音还是太细,勉强压低讲粗话听起来有点奇怪好笑。
「那个『呜呜』是自己加的?」
「才不是,是爹说的。」她扁了扁嘴反驳,又学了次:「容家的列祖列宗,我一定一定会作个好大哥的,呜呜。」双掌合十说完後,娇丽的面容作了个好丑的鬼脸。
「哈哈,」容似风一拍掌,大笑出来。「十儿啊十儿,我真是服了。」简直比她年轻时更调皮。
十儿睇著她,嫩唇画出一道晶莹弧线。
「能开心就最好了。」她眨著眼,轻轻握著她手,认真道:「姑姑,我不怪,真的。我跟昭哥现在都很好,所以,也不会怪殷师哥的。」
容似风和她对望著,有些反应不过来。
「啊!说完了。」十儿忽地站起身,面上热烘烘的。「我最不会感伤了,好像很扭捏似的。」她愉悦地笑道。
容似风眉峰淡淡地弯了,心中感动她的细心和体贴。
「是长大了。」顺著她的意思,没再讲下去。「岁月催人老啊!」她笑叹。
「乱讲,姑姑才不老呢。」十儿摸摸下颔,煞有其事地前後审视。「三十有五而已,此爹年轻多了,还可以找个好丈夫,生很多很多小孩。」像家里一样热闹!
「当我是娘?」一生就生了十个也算大哥大嫂够厉害。
她抱胸。「不爱生就别生了,去找殷师哥吧!」
「嗄?」怎麽接到这儿来了?
「我知道想找的,去找吧!他如果嫌老了,不认了,再回来,咱们一定替出气!」她抡起长长的袖摆。
「……谁告诉我想找他的?」
十儿凝视著她,然後,慢慢地伸出手臂,纤指从容似风袍领边勾出条红色细绳,一个上面绣有名字的锦囊就由衣袋里掉了出来,兀自小小摇晃著。
总是灿烂俏丽的笑容看来有些些涩了,她轻声道:「不要再骗人了,姑姑。」
骗人?她吗?
是骗自己比较多吧。
夜色如水。容似风负手在後,缓缓地在长廊上踱步。
等了八年,她并不是要如此的结果,但她化解不开殷烨的恨,以前是,现在依然是。这一生,大概都是。
就算勉强把他带了回来,总有一天,他还是会为了那永远在他心中纠结的仇恨而离去,至死方休。
也许她该让他杀了老庄主,完全毁了玉泉庄,然後再教大哥插手?
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还是如此想法,如同她跟殷烨说过的,别人的死活与她何干?她想保住的,一直都只有一个人。
真自私不是吗?容似风无声地嘲笑。
抬手扶著廊旁的木栏,她似是回忆般一步步慢踱著。
「臭婆娘!给我穿的这什麽东西?难看死了!」
他入庄不到一年的时候,就要过十二岁的生辰,她也不知买什麽礼物会让他开心,乾脆实用点,就找人帮他做几件料子好一点的衣服裤子,这样他就不用每次都穿小五或小六的。怎料他隔日早上气冲冲地跑来兴师问罪。
「难看?」这小鬼太不知好歹了吧?人家的好心好意被当成驴肝肺。「那你脱下来别穿了,就光著屁股吧!」哼哼。
他明显地一呆。「有毛病!」
「是啊!我有毛病才会想给你添衣裳。」即说即做,她动手扯他腰间根本没绑好的衣带,让他险些像陀螺似往旁边滚去。
「放手!」没料到她又来这招,他用著刚学没多久的拳脚功夫欲从她手下逃出,却怎麽闪躲都还是在她能及的范围内。
一边要防止她的毛手毛脚,一边还要提著裤腰免得掉下,他满头大汗,有些应付不暇。
「你老是那麽爱发脾气,如果连我都不管你了,看你怎麽办。」边叨念,边用衣带缠著他玩,其实她晓得他气得要死,但就是不想停手。
「容似风!」可恶可恶!
「是、师、父!」严正地提醒一句,她迅速地把他弄了个五花大绑,最後他就维持粽子的姿态被她点了穴,持到祠堂里听她念经敲木鱼直到日落天黑。
不过,这种被他骂为下流的招数,也只能用到他十三岁而已。
走到他以前睡的房,她轻推门而入。
杨伯让人整理得很好,是为了她。环顾著,他由瘦小转为高挺的身影,似乎还残留在处处。
踱到木柜旁,她顺手拉出屉层,里面摆放著泛黄的书册。微敛眸,伸手探入,不意却摸到了她送他的那些难看衣服。
虽有些旧了,但却看得出是特别存放著。他离开的时候是十八岁,这些衣裳是早就用不著的。
他……爱惜她给的东西吗?一笑,却更添伤感。
他甚为拐弯的态度,她没多久就开始可以掌握,很多时候,他其实是想要表达谢意的,只是见到了她,薄薄的脸皮一撩就破,所以才说不出口。不过,他会主动跑来找她,那就代表已经泄漏了他的情绪。
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他拿到新衣时,那种想喜悦却又不愿被看出的模样。他大概不晓得,就是因为他老是如此不诚实,所以她才特别爱逗他。
他十四岁那年,她送了他一柄剑。是她自已原本使的那柄。
她觉得时候到了,也该连剑术一起传承,谁知他却说她是自已不要就丢给他的,一把难得的珍贵宝剑被他视为破铜烂铁。
「啊啊……真奇怪,你会有这种反应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呀!」放下茶杯,她安然地将双手交握在膝上。
「我不用女人家的玩意儿!」尤其还是她用过的。
「徒――」被他一瞪,她更故意咬字清晰地重复:「徒弟啊徒弟,你的想法未免也太过偏差,武器这种东西,只有适合不适合而已,哪里分什麽男人家女儿家的?」属女的还插朵花啊?
「又怎麽知道我一定适合?」他就是不想顺她意。
怎麽老自讨没趣?「好吧,我让你看看为师的有没有欺你。」接过他朝她脸上丢来的佩剑,右手轻抽,「唰」地一声,薄薄的剑身清脆出鞘。
他的表情很冷淡,一看就晓得瞧不起这看来一折就断的银铁。
她仅微微一笑,站起身道:「哪,仔细瞧著。」错过没有第二次唷!
只见一阵银白剑花乱人视线,风刃声不休地刷过耳边,等他能看清楚东西的时候,她已经重新入座,手里捧著茶杯浅啜,一派悠闲。
那剑则直立在她跟前,剑尖部分嵌入脚下的地面,却没弄碎周遭任何一块石板。
「要我看什麽?」杂耍吗?他气道。
「别急别急。」她慢条斯理。「你去摸摸旁边的桌子。」
不明白她葫芦里卖了什麽药,他皱眉照做,手指才触到那沉重木桌,木桌顿时就在他眼前崩裂为数块塌垮。
他一惊,连退数步,被那猛起的尘沙弄得呛咳。
很好很好,吓到他了!她抿唇而笑,说道:「哪,咱们不谈适不适合,你若想学,我就教;如果你不爱这剑,等你能打赢我,把它丢了也行,如何?」
果然,眼睛睁得好大,她就知道,这小子只喜欢强的事物,不强就不服。
之後,他开始学剑,日夜不停地勤练,短短两年,已可在五十招之内打败镖局里的武师,那柄剑也成为他随身不离的唯一,至於他们师徒俩的功夫,却再没机会分出个高下。
他不想跟她动手是最大的原因。理由很简单,也很像他会讲出来的话――
「我不跟婆娘动武。」
真搞不懂。到底是谁教他武功的?简直本末倒置。
他愈长大,就愈和她保持男女间的距离,会这样,是因为他根本没拿她当师父。
可,她是很以他为傲的。
陈年往事,历历在目,人事却已非。
容似风步到竹林停下,抬首仰望著片片竹叶,夜风吹拂,沙沙地作响。
他小时候在此练轻功,总一脸不甘不愿却又不肯低头,初初有进步时,他那欣喜的表情,到现在都还於她脑海里如昨日般清晰。
她定定地伫立著,动也不动了。
「我不会後悔……」忽地喃语。
因为她是一个只往前看的人。所以,所以……
过去的八年,不论是否做错,已不再能挽回,就让它过去吧。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唇边勾出一抹洒脱的笑意。
她要舍弃掉某些,然後,才能换回她想要的。
「总舵主。」杨伯走进大厅,手上端著折好的纸笺。「分舵主不在房里,不过桌上留有一封信。」
容揽云背过高大的身子,出乎意外没什麽讶异表情。
「拿来吧。」略显叹息。
接过後,他摊开一阅,半晌,眸子有些湿润。闭了闭眼,他自言自语道:「何必道歉,何必呢……我早就预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