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1 / 2)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那次都是老师不好,老师向你道歉。”“不,老师,”我含着眼泪摇头,“都是我的错,我该跟您道歉才对。我不该跟您说那些混账话,伤了您的心。”我不需要子谦道歉,我觉得那样会使我们之间疏离。我知道,我们早都不怪彼此了。只不过,我需要一个理由,他需要一个台阶。“那天,弄疼你了吧?”子谦笑了,问我。我低下头,说:“没有,只是很生气。”子谦仰起头笑:“对,平白无故挨那么一下,谁能不生气……”“不是这个,”我打断子谦的话,“我不是为了这个生气。我生气的是,您为什么让我不要管您。您都管着我,凭什么还不让我管着您。”子谦突然不说话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寂,这沉寂比以往任何一次沉寂都显得沉重,不是修辞意义上的沉重,而是真的像此刻的氛围压着我,压得我喘不过起来一样。“说到底,还是老师的错,”子谦打破了沉寂,“老师向你道歉……”“不,您不用……”我不想让子谦给我道歉。子谦却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接着说:“你是一片真心为我,我却偏偏要跟你发脾气,我还说你不懂事儿,我才是真的不懂事儿!”子谦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想被拎在半空中一样。每次争吵过后,子谦都把他的愤怒描述得云淡风轻,好像从来不需要理由,他的暴怒都可以归结为坏脾气。

“那,我今晚可以跟您回去吗?”我试探性地问他。子谦笑着点点头:“钥匙都给你了,还用问我?”这句话让我感到温暖,有时候钥匙象征的不仅仅是一种所有权,更是一份坚定的承诺。这份承诺,比他讲多少你侬我侬的海誓山盟都让我觉得踏实。毫无征兆地,我展开双臂,环住了子谦的脖子。子谦刚开始还只是撑着桌子,后来终于也伸出双手环住了我的腰。“好了,好了,”子谦拍着我的后背,“有话晚上回去说,别这样。学生看见了,会笑的。”

晚自习下后,我果然看见子谦的车停在校园里,子谦闲散地倚在车上。看见我出来,子谦微笑着绕到车的另一边,拉开副驾座的门。我心安理得地坐上去,就像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我和他各自系上安全带,他一踩油门,车子开出了校门。“我说,你生气归生气,走就走,怎么还把钥匙留下了。那天那么晚了,我本来想下来追你,结果一出来就看到你把钥匙扔下了。你这么决绝,分明就是誓不两立的意思,让我再怎么跟你道歉?”“我就是不懂事儿,”我强忍着眼泪,“您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我的声音突然有点哽咽。我怕子谦察觉,不敢再说一句话。可是子谦已经察觉了,他一只手按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我的头发上摩挲:“我开玩笑的,又惹你不开心了?”我使劲摇头,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觉得,这些日子里,我们彼此都太委屈。不管是我还是他,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所谓无情折磨着对方,同时何尝不是折磨自己?“饿不饿,老师带你去吃点儿东西再回去?”我知道子谦饿了才会发此一问,如果此刻我拒绝他定会认为我困了想休息而带我回家。所以,我笑着点了点头。“那,我们去吃点儿什么?”“老师决定就好!”这段熟悉的对话又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我们好像真的回到了没有争吵的日子。“安芷汀,”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你已经二十三岁了,你应该学着顾念他,而不是让他顾念你。”

十点多的冬日,街道的店铺早已打烊了。子谦开车绕了好远,才终于找到了一家小餐馆。店里很暖和,可能是因为灯光是暖黄色。这家店很小,只有四张桌子。可是每一张桌子都铺着干净的鹅黄色的桌布,桌子中间还摆着一个玻璃的花瓶,里面插着几朵白色百合。我和子谦在角落的位置坐下来,子谦笑着点餐,他依然可以流利地念出我喜欢的食物。“老师,别点太多。”我拦着他。店主笑了:“您学生?”子谦含笑看着我,半晌才开口:“我闺女。孩子刚下自习,说饿了,我带她出来吃点东西。”突然话锋一转:“我说,出了学校能别这样叫了吗?知道的你爸是你班主任,不知道的以为你不要我这爸了。”我愣住了,竟无言以对。店主笑着走开了。我小声问他:“干嘛不承认我是你学生。”子谦靠近我,小声说:“哪儿不承认了?说你是我闺女,名正言顺,也显得亲切!”店主把子谦刚刚点的东西端了上来,我本不饿,只略微动了一点。看着子谦狼吞虎咽的样子,我知道只要我已撂下筷子他也就不吃了。所以,我故意把吃饭的速度放到最慢,刻意去等子谦。我慢慢地把筷子送到嘴边,轻轻活动牙齿把食物磨烂。他口中的闺女,亲切倒是次要,最重要的便是那样我们在一起才可以名正言顺。我可以不在乎是不是名正言顺,可是子谦不能。他有他的顾虑,他有他的清高,他不能忍受世俗的诟病。也正为此,他才默默地咽下了多少泪水。现在,只有我才了解这个呼风唤雨的尹老师。那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他的孤单,成全他的骄傲,保护他的顾虑,如果有机会,还要抚平他的伤痛。

“在想什么?”子谦问我。我被他的声音惊了一下,摇着头:“没有!”我这才发现,桌上的食物已被子谦吃完了。“饱了吗?”子谦问我,“我看你一共也没吃几口。”我笑着点头:“饱了,我们回去吧。”路上,我像子谦平时嘱咐我一样嘱咐子谦:“以后别不吃下午饭了,晚上吃东西对身体不好。”子谦一愣:“谁说我没吃下午饭了。”我指着他的鼻尖,笑着说:“还想骗我?您吃没吃饭您自己知道,用不着谁说。您吃也罢,没吃也罢,只不过白嘱咐您一句。就像上学时您跟我们说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子谦笑着握住我的指头:“你个小孩子还教育起你老师来了,没大没小!行啊你,念了几年书别的没学到,倒是学得牙尖嘴利的。”这样的争论让我觉得温暖而不压抑。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通过这样的互相反驳让气氛活跃起来。可是这仅仅限于他高兴的时候,如果他生气的时候我有一丝不顺着他的意思,他的暴跳如雷就是他威胁我的最好砝码。虽然最好我们总是会顺理成章地和好,可是争吵过后和好之前的这段日子是水深火热的。我们的生活总是无限争吵,又无限和好,似乎这才是生活的意义。

我和子谦就这样波澜不惊地重归于好,我们的日子又回到了风吹e纹平的岁月。失去过一次才知道,拥有是多么可贵,平静是多么重要。那些日子,子谦陪着庄姜和小洁的时间远远多于陪着我的时间。我也并不抱怨什么,毕竟,每次夜阑人定初的安宁与幽静,总是我和他分享。

每天午饭的时间,我总是赖在子谦的办公室,美其名曰陪子谦,殊不知是我要子谦陪我。子谦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冲了进来,子谦接起电话:“您好!”手机的隔音效果很好,我并不能听到对方讲了什么,我只能听到子谦那些不成章的话:“谭……是,我是!”“什么,您是说小洁吗?”“好好好,我马上过来!”“您去哪儿?”我问子谦,子谦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幼儿园的老师打电话来说,小洁在幼儿园打架了,要我过去一趟。”“我跟您去!”我顾不得细问,踩着子谦的脚步跟了出去,子谦也并不拒绝。我跟着子谦上了车,一路上子谦把车开得很快,快到我有些害怕。我一只手紧紧握住安全带,另一只手重重地扶着子谦的肩膀,想把我的力量传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