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1 / 2)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这是这么多年来,我过的第一个没有子谦的春节。我陪着容妈妈每天都上街去买各种鸡鸭鱼肉,柴米油盐。我常常会劝说容妈妈,超市里不放假,随时可是去买。我们在北京也没有亲戚,没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地准备。可是容妈妈却始终坚持着大包小包往回买东西,久而久之我也不和她计较什么。今年的春节的确相当热闹,容妈妈和冥雪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我和文翊在家里的窗户上贴满了窗花,还在餐厅与客厅之间的过道上挂了一只大大的红灯笼。容妈妈笑着看着我:“这么多年了,芷汀可算回家了!”我一愣,原来这么多年,在别人的心目中,我始终都是客居在子谦家的。而我的家,早已千疮百孔,甚至是支离破碎。从我失去父亲的那一刻起,我就几乎没有了家的概念。以前我始终认为,有子谦的地方就是家。其实,现在可以想一想,有子谦的地方,该是子谦的家,跟我有什么关系?子谦的善良包容允许我在他家住,我居然得寸进尺地连子谦的家都据为己有。不过,在我认为我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还好有人能为我打开一扇门说:“欢迎回家!”亲情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感情,所以,子谦,你是以亲情来爱我的吗?你总是说我是你闺女,现在想想,即使是闺女也好啊!

窗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窗内的我们推杯换盏。文翊跟冥雪好得简直如胶似漆,真是羡煞旁人。可是我却总是能想到子衿,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我的朋友,更是因为,她曾经是文翊十几岁时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个人。那时候他们还太年轻,以致都不知道以后的时光,竟然那么长,长得足够让他忘记她,足够让他重新喜欢一个人,就像当初喜欢她那样。听到这样一个故事,在古希腊传说中,情侣都将戒指套在对方的中指上,因为他们相信,那有一根血管,直通心脏。所以戒指的意思就是用心承诺。文翊还记得,他当年给子衿套在手指上的戒指吗?电视上的俏皮话偶尔有几句冲入耳朵,都是硬挠人咯吱窝的句子,我实在特别反感。“不给你尹老师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吗?”容妈妈靠近我,试探着问道。我犹豫着拒绝:“不了。”就在这时候,我的心突然像刀割一样疼。我怕我打过去,他不接,我岂不是自讨没趣?我也怕我打过去,他接了,我们早就无话可说了――最起码,他跟我无话可说了。我的心情顿时低落了,还不到十二点,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老师,今天是除夕,新年快乐!今天晚上,不知道您是不是一个人。想起您跟我一起过的那些除夕,真的觉得幸福而满足。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绝对不跟您讲那番混账话。可是,我现在再如果也没有什么用了。我们的感情,终究还是被我弄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老师,在新的一年里,您不要再为我费一点心了。我不配,我也不想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遇上您,更没有后悔过爱上您。虽然在别人眼里我的爱很卑微很辛苦,可是我的幸福,只有我自己知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安静地合上笔记本,束之高阁。明年,我不再需要它了。子谦说得对,我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这个生活里,不应该再有子谦的身影。我把自己蜷缩在床上――对,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害怕。而我越害怕,窗外的声音就越清晰。即使我累得筋疲力竭,这个声音还是直直地刺痛我的神经。那年,我也是这样蜷缩在床上流泪的时候,子谦突然推门进来,给了我陪伴和力量。思量间,我果然听到了推门的声音。“芷汀,”是容妈妈的声音,我从被子里钻出来,“怎么这么早就睡了?”我搪塞:“累了。”容妈妈坐到我的床上:“你从小就害怕这爆竹的声音,每年三十儿都是我陪你睡的。”我点点头:“现在也害怕。”容妈妈微笑:“那我再陪你一会儿,你睡着了,我再走。”我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谢谢您,阿姨。”

容妈妈拍着我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芷汀啊,半年多了我也没问过你。你跟你尹老师,到底怎么样了?”我明白她的意思:“能怎么样,我都毕业了!”容妈妈不理会我的回答:“我说,你当年好好的北大毕业生就回那么个小地方当了老师,我就知道你们俩是怎么回事。你尹老师这个孩子,是个好孩子。你上学的时候,他对你多上心啊……”“阿姨,”我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容妈妈的话,“您瞎说什么啊?”容妈妈笑:“怎么是我瞎说。芷汀,你跟你尹老师分手了,所以才来的北京,是不是?”我没有回答,不是默认,而是我没有办法回答。我来北京的原因是子谦没有错,可是我们之间的这次争吵能不能表述为分手,我不太确定。“你别不说话,”容妈妈拿出长辈的身份来弹压我,“你都二十四了,有些事情还是要自己拿主意。不管你跟你尹老师也好,不跟你尹老师也罢,你总要有个自己的归宿。不过要我说,还是你尹老师好些。虽然他年纪比你大,但是大也有大的好处,他能多照顾你。你这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主儿,没指望你还能照顾别人。”我假装睡着了,容妈妈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我真的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我怕我会哭出来。除了当着子谦的面,我很少哭。因为我是个要强的人,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脆弱的一面――子谦,不是别人。

《水手》的旋律划破了黑暗的梦境,一丝强光透进来,晃得我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之中我按下接听:“喂!”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含混不清。“你还没起呢?”我可以清晰地辨认这是清诩的声音,我伸了个懒腰:“没起呢!”“那打扰你了,芷汀。”他第一次这样叫我。我从床上爬起来:“没关系,清诩!”我也是第一次这样叫他。“本来昨晚就想给你打个电话,结果我喝醉了。今天给你拜个年,不算晚吧?”我笑:“不晚,谢谢。那我也祝你新年快乐!”我们的交谈很快结束。初一跟往日一样平静,没有无休止的宴席。只有文翊冥雪早出晚归地跟他们的朋友宴饮,虽然学校的老师也有几次邀请我参加他们的聚会,可是我都婉言谢绝了――跟子谦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都不参加一切社交活动。现在子谦已经离开我了,我却好像习惯了这份安宁一样。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微风轻轻地挑逗着窗纱,阳光暖暖地抚摸着我的脸。我插着耳机,怀里抱着一本我喜欢的文集。轻柔的老歌,舒缓的旋律,勾起了我朦胧的睡意。不知不觉,恍惚之中我好像睡了过去。“啪”,书脊打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旧梦。我揉揉眼睛,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借着昏暗的阳光继续翻几页。我的春节,过得安静而又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