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秦晋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但一直滞留在河东城中的杜乾运却在忙活着集中资源,撤离此地的准备。崔焕在随着秦晋视察各处的间隙中,无意发现了一直躲着秦晋的杜乾运。
杜乾运的商人身份他早就知道,但也没想到战局尚未明朗的情况下,此人居然就已经打起了脚底抹油的鬼主意。见此人急急欲走,崔焕怒从心头起,三两步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
“全军上下都在以命相搏,独独你这无义商贾却在打着偷偷开溜的主意,府库中的财货都是郡中所有,要走你就一个人走!”
杜乾运被崔焕扯住了袖子难以脱身,面露难色,又笑脸逢迎道:
“参军误会了,卑下亦曾领军与安贼作战,现在也身兼官职,岂,岂能做那等事……”
“巧言诡辩,难道崔某亲眼所见都是假的吗?”
崔焕被厚颜无耻,瞪着眼睛说谎话的杜乾运气的浑身发抖,他指着满院子已经打包好装车的物资,恨声质问。
“这,这,参军请,请听卑下解释……”
崔焕冷笑,“希望你能说出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崔某现在就将秦使君请至此处,看你如何蒙混过关!”
秦晋的心思现在全在城防上,剩下的两千多团结兵军纪涣散,战斗意志薄弱,他必须时时与这些人吃住在一处,因而崔焕在很大程度上就成了他的佐吏,负责与城中各处官署的联络与协调。
这种信任让崔焕更是谨慎对待,不敢有片刻松懈,在目睹了杜乾运背着秦晋偷运物资之后,他再也忍不住要管闲事了。
“参军误会了,使君虽说要与河东城共存亡,但不论绛州一战结果如何,和安贼的仗不还得打下去吗?这河东城内物资若不及早运回冯翊去,难道还留给安贼来接收不成?”
这一番解释倒是出乎了崔焕的预料,他向反驳,但又觉得有些道理,一时间竟有些踟躇了。杜乾运见崔焕的态度有所缓和,便趁热打铁。
“这些东西没有使君的手令,卑下就连一针一线都运不出去,四门的守将都是使君亲自任命的,岂能任由卑下胡来?现在将一切都准备好了,万一局面败坏,事不可为,咱们就是抬也得把使君抬回冯翊去,在蒲津还有咱神武军的精锐,冯翊和河东郡之间还当着一条大河,到时仍旧大有可为啊!”
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杜乾运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一旦绛州大战惨败,裴敬、卢杞与皇甫恪势必将难以幸免,在内外孤立的情形之下,河东城便成了真正的孤城,守住了仍旧是孤城,守不住秦使君岂非白白牺牲了?
到这一刻,崔焕早就将对秦晋的偏见丢到了九霄云外,只觉得杜乾运这个商人居然也有如此冷静的头脑和长远的目光,不禁大为感叹,秦使君麾下果真人才济济。
不过,他还是有一丝一缕,“这件事瞒着秦使君终究不好,都知道神武军军纪严明,从不姑息枉纵,一旦……”
杜乾运却满不在乎的笑道:
“军法是针对神武军的,卑下乃朝廷命官,要处置也当以国法处置才是。再说,那条律令规定了,将物资打包装车是违禁的?参军可看好了,这些大车没有一辆出了府库的场院大门。”
诡辩,这厮真能诡辩。崔焕暗暗品评着,却也对杜乾运这股无赖劲头颇为赞同。
“既然如此,崔某便只做不见,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崔焕办完了公事,急急返回去见身在东城楼的秦晋,上了城墙天就已经黑了,他刚打算进入敌楼之中,却陡然听得城墙外有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这让他的精神骤然紧张起来,难不成是叛军的前锋骑兵抵达了?
秦晋的反应比崔焕还快,三两步就出了敌楼,来到城墙上手把着女墙向外张望,但面前除了漆黑一片的虚空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愈来愈近的马蹄声向催命鼓一般震的人心神皆颤。
“孤山捷报,捷报,叛军大败而走……”
战马奔至城下,马上骑士扯开了嗓子大声呼喊。
霎时间,城上的人,都仿佛如堕梦里,但很快团结兵们就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欢呼与兴奋之中,包括崔焕在内都激动的手舞足蹈,胜利来的太突然,让人触不及防。秦晋在收到了捷报之后,反而觉得疲惫极了,眼皮沉的就像挂了两个铁球,整个人仰头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