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吐蕃祸乱关中以来,陇右、朔方都不宁,兵灾遭的不多,但流民渐渐多了,当地百姓也是民不聊生,这种情况蔓延的厉害,其严重程度,远远超过咱们在这里空口白纸的说。”
秦晋似乎是在组织着语言,欲言又止的竟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这就更让苗晋卿觉得奇怪了,他仔细的又分析了一遍秦晋刚刚所说的话,终于得出了一个令其惊人的答案。
如果秦晋所言非虚,那么就是要将陇右与朔方其中之一的民政财权交给自己吗?能够拥有如此大权的,恐怕就连处置使都不行,难道真是节度使?
唐朝官场最盛行的就是出将入相,一旦出镇边镇,距离进政事堂为宰相便只有一步之遥。反之,一旦当了宰相,则随时有成为三军统帅的可能。这种例子屡见不鲜,高仙芝、哥舒翰、杨国忠都是如此。
随后,秦晋又拉着苗晋卿来到帅堂西侧的墙壁前,墙壁上以一副从天花直垂到地面的帘子遮挡着,他一直在奇怪这帘子后面究竟是什么。只听得“唰唰”数声,帘子被拉向了两边。
面前竟是巨大的唐朝全幅地图,只是这地图上的弯弯沟沟处与寻常所见的不一样,然而拳头大小的“长安”二字,还是很快令他找准了关中所在的位置。秦晋提起一根细柄短杆,指向了陇右所对应的位置。
“据探马所报,陇右的情况极为混乱复杂,当地的官吏几乎与朝廷断了联系,吐蕃两次过境以后又造成了极为严重的破坏……还有北面的朔方,除了出现大股的吐蕃残兵作乱以外,还有为数不少的回纥叛军,他们都借着朝廷无暇他顾的当口兴风作浪!但是,陇右和朔方乃是关中的门户,绝对不能坐视不理,必须对这些乱象予以行之有效的纠正,对叛军蕃贼则是或歼灭,或驱逐,一旦动兵,这都是不输于洛阳之战的大动作,所以必须有全盘的谋划,否则将极有可能将大唐拖入不可见底的深渊。”
苗晋卿愣了一下,虽然他也认为陇右和朔方的形势严峻,但也还不至于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
“下吏愿戒心尽力辅助大夫,平靖地方……”
秦晋又道:
“不是辅助秦某,苗侍郎所要面对的,将是独自挑起这副重担!”
“甚,甚?”
苗晋卿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好。原本只是揣测自己有可能受命在朔方与陇右其中之一的地方出任长吏,现在看来怎么有将这两地都交给他的意思呢?
自安禄山以外,朝廷还罕有将数个要害地方的节度使集于一人之身呢!
不过,秦晋既然没有明言具体的官职与差遣,他也就静静的听着,因为他很清楚,肩负的责任越重,赋予自己权力也就要相应的越大。意识到这些以后,他反而没了即将一展所长的欣喜与兴奋了,压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甚至压的人喘不过气。
从早上一直到晚上,两个人不知疲倦的商议着,交谈着,所议之事上下纵横,无所不包,从河北道河东,再从河东到朔方,再由朔方到河西,乃至安西,眼看着月上西楼,又进入深更,刁斗声声阵阵传来,苗晋卿忽然觉得肚腹间咕咕乱叫,才与秦晋对视一眼,又哈哈大笑。
秦晋笑过一阵,也觉得腹中饥饿难耐,便命人端上来早就烤好了羊腿与大饼,这两样吃食是军中最方便也最丰盛的,他吃的习惯了反而不愿意去动那些做起来繁琐,味道却不见得好的生冷荤食。
小半个时辰以后,秦晋与苗晋卿都是酒足饭饱,他手扶着案头,打了个重重的饱嗝。
“今日晚了,苗侍郎若不嫌弃,便在秦某这方寸之地歇息如何?”
同室抵足而眠,这可是非至亲至信不能有的待遇,苗晋卿极是惊讶,又是感激。他自问身负才学不输于任何人,但真正能做到如此对待自己的人,秦晋还是头一个。
苗晋卿不是个迂腐的人,知道秦晋现在的御史大夫官衔不过是刻意低调的结果,只要他想就算做宰相之首的中书令,乃至于尚书令,抑或是封异姓王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经过了数年的战乱以后,李唐皇室日渐衰落,尤其是长安陷落以后,太上皇惨死,天子残废,其威望与实权更是被摧折殆尽。依托于神武军迅速崛起的秦晋,不但控制了长安的朝廷,还控制了远在关外的洛阳。手握重兵,又控扼两京之地,其权势在全天下已经无人可出其右了!
天下属于一人,还是万民黎庶?这句话始终在他的胸膛里回荡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