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局面安定,虽然处理政务可以召见几个新任的知制诰和翰林学士来承旨草诏办理,但身为帝王,总有要自己亲自动笔的时候。
开始赵桓尚不以为意,后来这种局面越来越多,他深夜起身,写上几笔,却只得立刻烧掉。
天可怜见,他前世也练习过几年,不过后来谁还用这个劳什子写字?看着象狗爬一样的字体,哭笑不得的同时,却又不能等闲视之。
无论如何,以前一笔漂亮字的皇帝,现在却写的象狗爬,怎么能没有一个交待!
于是,皇帝在一次偶然的出行中,不小心坠马,伤到指骨,虽然没有伤的厉害,却是经常莫名其妙的颤抖,不能执笔,无法写字。
同时,他密令取来赵佶和自己当年所写的书法作品,看看短期突击,能不能有所长进,鱼目混珠。
只是在面对之时,他才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愚蠢。赵佶那一笔漂亮的瘦金体字,就算给他二十年,也未必能临摹的好,最多得其形而无其意,而真正赵桓的那一笔字,却也并不是他那几把涮子能够学的会。
于是无可奈何间,只得没事常常抖手以示臣下,或是自己没事常常摆出临帖练字模样,最终却以不能执笔而告终。
只有如此,才能使人不敢疑心。
当余平到来时,赵桓摆手早摆的软了,勉强执笔后,那笔锋东扭西歪,不成模样。他苦着脸向年青的翰林学士王用诚道:“朕不意也有今日,竟是笔不成字!”
王用诚知皇帝心中难过,他虽然年轻,尚且不到三十,年纪还没有皇帝大,却已经是个饱学之士,还是在今秋秋举时,被赵桓亲自取中,又因他一笔好字,文思也好,人又憨厚老实,是以取用为翰林学士,为皇帝讲解文书典章,偶尔也负责草诏。以一个文人的想法,不能执笔写字,自然极为痛苦,因此,他用极小心的语调向皇帝道:“陛下不必着恼,诗词书法究竟是小道,帝王垂拱而治天下,草诏制书自有臣等,陛下又何必执笔呢。”
这样的话,若是换了真正的赵桓,必定是讨不了好。他父亲一生最爱书法,甚至到了痴迷的程度,他身为孝子,自己书法成就也不小,怎能容人这么放肆批评。
此时的赵桓却是面露微笑,用温和的语气向这个年轻人道:“卿言甚善,朕知道了。”
王用诚也是腼腆一笑,他知道自己不是谏官,并不想多说。
“陛下,堂下学习教谕余平来见,人已经到了。”
“哦,叫他过来吧。”
赵桓眼眉一挑,原本那种真正轻松惬意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先是轻声令道:“王卿且退,朕有事再召你进来。”
然后转脸之间,脸上笑容已换,却是与适才不同,竟是更加的明显,令人一看之下,如沐春风。
虽然眼中看着这样的笑容,王用诚却只觉得心中一寒,当下诺诺连声,向着皇帝行了一礼,又匆忙与上来的余平打了一个扫呼,便匆忙退下。
见余平打量着慢慢远去的王用诚,看着王用诚背向自己,肩头还兀自一耸一耸,显然是被他盯的不安,见着这老实人如此,赵桓心中也极不舒服。
余平,敢顶撞朝中大员,敢斥责一路经略,一者之赵桓放权给他,二来,却是此人有一股蛇一般的气质。
是的,目光似蛇,奸狡狠毒。不经意中,此人的眼光,竟似能直入人骨。
此人一直不得志,这点特质也可能是原因之一。没有人愿意在自己身边放一条蛇,除非是对自己的手腕极为自信。
赵桓,便有这个自信,这一次,他要做一个操蛇人。
看着容光焕光,一脸得意的余平跪在自己身前,赵桓面露微笑,缓缓道:“余卿,朕已听闻你今日施为,很是高兴。”
余平叩首道:“臣只是为陛下效力,不敢不如此。”
赵桓先道:“你且起来。”
皇帝对臣子称你我,便是极亲近的表示,余平心中一喜,连忙起身。
却听皇帝沉吟道:“今日看来,对你竟是大材小用了。这堂下学习,不过是按规矩来做,规矩是死的,任你怎么做,也不过如此罢了。今日朕有意要在行人司之外,别设一司,专职查察官员,凡有贪污、渎职、投敌、欺下瞒上之举的,皆可查闻。”
这一项任命,却比在学习班当教谕强的多了,余平心中大喜,双手几乎要挥舞起来。他又产刻跪下,碰头道:“如此重任,臣愿担当!”
当真是性格决定命运,这样的任命,余平想也不想,便立刻接了下来。
赵桓心中冷笑,口气越发温和,又道:“朕给你抓人权审人权,风闻捕人都可以。不过要记得一条,不得用刑,不要把自己弄的和周兴、来俊臣一般,你懂么?”
余平先是有些愕然,待看到赵桓微笑弹指,弹的却是那学习班的班规,他一时福灵心至,立刻大声答道:“臣明白!”
“好,那这登闻司便交给你了。”
余平连连叩头,答道:“臣愿效死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