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已年逾花甲,精力体力大不如前,惟有双眼仍然炯炯有神,双手扶剑,站在城楼下方远眺宋军大阵,半响过后,方才抚须笑道:“不错,二十年前地折家军,也不过如此。”
这番话听在姚端耳中,只怕还要反驳一下,在城楼诸将耳中,却是顶尖地夸赞了。折可适以八千折家军大破夏军十万,固然是主将英雄了得,其麾下士卒又岂是等闲?何灌手中多半是折家老人,都曾在折可适麾下从征与役,初时听得这何灌如何夸赞,各人尚且不服,待宋军再逼近一些,感受到对方令行禁军阵势森严,而且各人都是沙场老将,眼前这支军队历经血战的气质,却是瞒骗不了人,离远了还好,稍近一些,那股沙场久战所形成的肃杀之气直逼过来,却教城头诸人只觉得寒气袭人,分外凛洌。
何灌是少数几个知道内情地人,大宋皇帝也好,枢府也好,反正派了人正在麟州与折可求谈判,目前的势态和从折可求的应对来看,对逼杀过来的宋军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显然是投降有期,他当初随着折可求投降,是因为手底下的士兵都是人家的人,自己家人也落入敌手,迫不得已,此时宋廷不计较当日事,反而又来招降,心里自然是一千一百个愿意。
心里正是惬意,一个少壮派的军官不知好歹,上前来叉手问道:“将军,敌人势头逼人,不如开城先杀上一阵,压压对方的威风也好。”
何灌将眼一瞪,斥道:“城头城里就两千来兵,人家一万多人,步阵前头还有两千多骑兵掠阵,你带多少人出城,怎么打?”
那将军嗫嚅道:“那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人家在咱们城头下安营扎寨?”
“不看着又如何?”何灌坐等投降,哪欲生事,见众人不敢再说话,还兀自不饶,又顿脚骂道:“昏聩,如何处置自有麟州来人决定,你们都给我老实呆着,没有我的将令,不准生事!”
其实他虽然是从投降的角度出发,眼前地这支军队,也确实是丰州城内两千不到的军力可以抵敌的。
近万步卒,两千多的骑兵,丰州城又是三州城池中最狭小偏窄的,自保尚有问题,更别提出城邀击了。
向晚时分,天空中原本通红的太阳四周,渐次被一抹抹厚重的黑云笼罩,瞬息之间,风起云涌,天色大变,待真正到得掌灯时分时,天空中先下飘下稀稀疏疏的小雪,然后便是成片的鹅毛大雪,一个时辰功夫不到,方圆数里地宋军营帐顶上,已经是积雪成片。
姚端气的脸色铁青,麟丰府三州还是在后世的陕西和山西北部,靠近内蒙,一近冬日就寒冷无比,而此时不过是秋冬之交,却已经开始下这么大雪,却是他始料不及。
好在粮食带的早,冬衣却是已经下发,河东天冷,围攻太原可能旷日持久,别的可以耽误,将士冬衣可万万不能耽搁,是以自平阳动身,沿途补给上来,早就换过,若是不然,只怕不能城中动手,就得先行退兵了。
饶是如此,这场大雪仍然给宋军带来极大的麻烦,积雪不断压迫着宋军的营帐,天寒地冻,却不停的得用人扫清帐顶的积雪,若不然只怕天亮起亮,所有的帐篷都被压跨了。而大雪不停,寒风直入帐中,虽然棉被冬衣俱全,还尽量寻些木头生起火来,过万人的营帐中,仍然是哆嗦不断,咬牙打喷嚏之声,不绝于耳。
“变数啊,这他娘的可怎么好!”
姚端巡行至半夜,好容易大雪渐渐下的小了,他这才略略放心,几个亲兵前后簇拥,手举火把,踩着已经一脚多深的积雪,回到自己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