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九)打靶场(1 / 2)

神马浮云记 曲甲 4954 字 2019-09-29

 六月的骄阳胜似火烧,吸入的每一口气都给胸腑带去更令人窒闷的燥热,京都的夏日被称为“火炉”真是实至名归。

江北的佛手湖以东这块地方,二百多间厂房拥簇成群,多是红砖所砌、黑色烧瓦覆顶,以灰抹砖墙围成厂区;其间,十几根七、八丈高的烟囱耸于高空并正在喷云吐雾,地面上到处铺着弯转兜绕的铁轨,马拉或人推的铁轮滑车哗啦啦地在上面滚动,身穿青色工装的人们散布于四下,这便是北江器械和宝相来相机厂的所在。

北江器械的北面有个靶场,为试枪所用,长、宽均八十步上下,地面覆以绿草。靶场的北面挖有壕沟并立着一排人型木枪靶,一丛榕树则在南面庇出了令人眼馋的绿荫,十来个人正聚在阴凉下,并有一人正朝着四十步开外的靶子试射着本厂所造的燧发火枪。

“啪”地一声枪响,千里镜内的靶子纹丝不动。阿图从王奇昌手里接过一枝上好了弹药的火枪递了上去,笑嘻嘻道:“岳父,再来。”

再来就再来。傅恒把枪往身旁的尘来手里一塞,举枪瞄准,扣动扳机,撞锤落下,发出又一声巨响。就在撞锤落到火门上的那一刹那,阿图已然瞧见他持枪的左臂微晃了一下,便知道此射再次落空,正要伸手去拿另一枝,却听得他叹气道:“算了,你岳父大人不是这块料。”

自嘲声惹得周边的人都笑了起来,尘来接过他手中已发射完了的火枪,转递给站在一旁等着装弹的某名工厂小弟后,一本正经地说:“丰原尹任北疆之勇力,以兵法御之,射四方之敌而无有不落,岂重一靶乎?”

死和尚!两年不见就学得如此会逢迎,要是任其堕落下去,把丈人、岳父之流的屁股都给拍肿了,自己岂非要“拔掌四顾心茫然,冰心玉壶落沟渠。”阿图恶声恶气道:“和尚,是不是又偷吃狗肉了,这般的油嘴滑舌。”

尘来满脸地委屈道:“如意子莫要冤枉贫僧,和尚有好生之德,岂能行此罪过之事?”还饶有其事地合掌唱记阿弥陀佛。

傅恒接过未雨递过来的一方汗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冲着阿图笑道:“人家和尚平时惜言如金,偶尔开口说点肺腑之言,你就要堵人的嘴,未免太霸道了吧。”

要是和尚都能称作“惜言如金”,那普天下的狗都恐怕是不叫的了。没想到岳父也变得这么会调侃人,阿图嘿嘿一笑,放过了和尚,转而把火枪递向身后的花想容道:“这是你订的枪,试试。”

花想容穿了身淡青色的敞袖轻袍,袖口处缝合于腰间以上,张臂后便犹如两只绘满了淡绿葫芦的蝴蝶翅。她身旁的傅莼着了件鹅黄的深裙,袖长七分,使得小半截粉藕般的手臂露在外面,此种尺度的豆腐送得有限,还在大相公可容忍的范围里。两人咬着耳朵说话,可能是桩有关阿图的好笑事,后者半掩了珠唇,如琅似瑾的面颜上露出会心的笑,促黠的眼光也正对着他瞧来。

听到阿图的发话,花想容走前一步,接过了枪后朝着傅恒看一眼,惹得阿图骂道:“瞧啥,未必你打中了岳父还能嫉妒不成?”便吟吟地笑了起来,走上两步,于枪身前后察看了两眼,端着黄木枪柄稍予瞄准后扣下扳机,“啪”地打响,千里镜中人型靶的左肩部份就穿了个小窟窿。

这个时代的火枪已大致能做到标准化生产。以花想容手里这柄为例,所有部件都已标准化了,八成采购于外厂,在北江器械里经四十八道工序制作并组装而成。虽然说是标准化,但因为每个部件或零件均是由人手在简单的机械上完成的,这使得同一种部件和部件、零件和零件间多多少少地存在着些微的差别,做得粗糙些的还往往在某杆枪上配置不了,得换一把才装得上去。

当它们组合成一杆合格的火枪后,这种差异就会积累起来,使得每把枪在“脾性”上都有所不同。所以,即便是一名神射手拿到了一把新枪也不可能一发即中,而是要反复试验它的性能,不断地调整自己的操枪方式,最终才能用这把枪达到百发百中的境界。因此,花想容能在第一枪上就射中标靶,准头就已然不俗,不象傅恒,两杆枪轮换着打了六、七发,也只有一枪擦了个边。

绝大多数的女人都比男人爱显摆,而且要爱得多,连买件新衣都要穿着到处给人看,何况是手底的确有那么几分真章。女国主一击中的,走返来把枪往阿图手里一塞,得意洋洋地把脑袋晃晃,还抛了个眉飞色舞的眼神。

在傅恒来到京都后的这几天里,花想容日日都往他所住的客房那边跑,言语间执礼以恭,一来是为了请教傅氏在大兴那边的“平藩”的经验,二来是为了给他留个好印象,以便能得到火箭炮。傅恒陡然见到阿图的金屋里居然藏了个尊贵的女国主,惊诧之心当然发得不轻,可自己的妹夫加女婿就是这么个人,也没法去跟他计较,只得许可那个搞不清是算他情妇还是小妾的女国主使用火箭炮,并答应从库页岛的武库中先拿出三千枚火箭和若干发射架出来。

在对付藩臣的事由上,海野满给花想容出过不少建议,可毕竟都是未经实践的想法,而傅恒的话却都是经验之得。傅恒大致同意海野满的条条框框,但却告诉了她应该如何去执行每一条,哪些方面须得下狠手,哪些方面不碍怀柔,便是将大略给俱体化了

大事办成,花想容心满意足之余,准备再待一周左右就回国。之所以要急着走,其中有国政不可长期搁置的因素,另外就是两人的私情已然是完全地纸包不住火了。老婆们虽然打一开始都心知肚明,可见她呆的时间过长,难免就有几位的脸色已不怎么好看,话语里也开始老念叨着“出雲国”三字经。

炎炎的烈日下,十来个人抬着桌子、椅子,拿着竹篮、簸箕,捧着茶水、果点,端着盘子、碟子,来到数丈外的两棵大树下摆将起来,便是要在这里布置一个午间的便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