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来无恙?”
“我?……还好。”夏初七撑了撑额头,尴尬的僵硬片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是与赵十九约好了在阴山见么?大汗为什么会出现在嘎查村?”
东方青玄目不斜视的看着她,不答反问,“是啊,不是约好了阴山见吗?你为什么还会在嘎查村?这不像你的性子。上刀山、下油锅,不是都要跟着晋王一道的吗?阴山皇陵,你会不去闯?”
夏初七托了托下巴,头微微一仰,“你猜?”
这完全是与宝音一样的耍无赖,东方青玄轻笑一声,在她略微古怪的目光注视下,突地想到了赵樽让斥侯递来的那一封信,想到了赵樽的阴山子时之约……脑子激灵灵醒了过来,微眯的眼睛里,便迸射出一种难以压抑的愤怒。
“调虎离山?”
“回答正确,加十分。”夏初七眼珠子满是黠意的一转,双手搭在膝盖上,懒洋洋地坐回床沿,不温不火地望着他笑,“只可惜,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楚、七!”
东方青玄目光一冷,凉飕飕看着她,一字一顿喊得咬牙切齿,像是恨不得掐死她……而他的心里,那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蔓延在心窝上,仿佛有一把尖利的剑,活生生拉扯着他的心脏。
这时,外头马蹄声大作,仿佛有数骑驰入了村子。
他身子微微一震,还未及开口,外头便传来如风的声音。
“大汗……不好。”
紧接着,帐帘被撩开,如风大步进来。
“……拉古拉在阴山遭遇陈景,刚派人来报!”
“好!”东方青玄点点头,猛地一回眸,定定地凝视着夏初七,目有痛色,“你很好。”
形势顷刻间逆转,事情变得令人始料未及,东方青玄冷笑一声,不等夏初七反应过来,人已经撩开帘子大步出去,翻身上马便疾奔而去。那风般的速度,仿若在与时间赛跑,又仿若在抢占一次与尊严有关的胜利。
夏初七怔在那里,好久没有说话。
她的脑子一片糟乱着,也说不出话来。
没错,东方青玄中了赵樽的调虎离山之计。
不得不说,赵十九玩得一出极好的心理战。
陈景离开嘎查村,去了哪里?早已候在了前往阴山的路上。
东方青玄收到的那封信,有何玄机?不过欲拒还迎。
赵樽的目的是什么?夏初七猜测:一定是为了阴山皇陵的机关模型。
静默一瞬,想到东方青玄离去时那满是痛楚的一瞪,夏初七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迅速起身套上一件外袍,跑出了毡帐,便要去找赵樽。
不巧,正好赵樽领了人过来。
她心里一急,大步奔过去,双手扯住他的袖子。
“赵十九,你看见东方青玄了吗?”
“嗯?”赵樽目光烁烁,“见到了。”
见到了他,却没有阻止他?赵十九在搞什么鬼?夏初七讷闷的瞥他一眼,有些怀疑自己先前的猜测了。但抿了抿唇,她没有直接问,只是看了看赵樽身后默默跟着的“十天干”,小声问,“现在我们去哪?”
“阴山。”赵樽捋一下她被风吹起的发,声音极淡。
夏初七迟疑一下,小心瞄着他的脸色,道,“东方青玄不会有什么危险吧?陈大哥他们在那里……有多少人?这好端端的,何必呢?”
“你担心他。”赵樽眸光微微一闪。
垂了垂眼皮儿,她老实承认,“……我狠不下心伤他。”
“嗯”一声,赵樽答了,又像是没有答,冷峻的面上根本没有丝毫情绪。他探臂过来,牵住她的手,只说了一个字。
“走。”
嘎查村距离阴山皇陵不算太远,一行几十人迎着黑色出了村,进行的速度极快。可眼看离阴山越来越近,夏初七的心脏也越跳越快。她的脑子里,几乎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东方青玄那像是恨意的一瞥,整个人神思不属。
“赵十九……”
她拖着声音,想问,又问不出口。
但赵樽又如何能不了解她?掌心一紧,他勒了勒缰绳,放缓马步,近了她的身侧,一把将她从旁边的马背上捞过来,放到自己的马前,让她面向自己而坐。
“说吧,我听着。”
“……没什么要说的了。”
“阿七。”他沉声一笑,低头看着她沐浴在月光下的小脸儿,目光里冷茫如冰,面色也泛着一层微微的凉意,“你以为我故意引开东方青玄,是想坐收渔翁之利,抢下他手上的机关模型,从而把他踢出局外?”
夏初七微微一愕,“难道不是?”
几乎刹那,赵樽的目光黯了下来。
“看来你不了解男人。”也不了解他。
实际上,从东方青玄把宝音带走开始,在很多事情上,赵樽便只能任由他来做主导,他也不得不顺着东方青玄设计好的路子在走……譬如此次的阴山和额尔古。但这些行为,都不是赵樽的风格。
他不想受制于东方青玄,更不可能从此被他捏着鼻子走。对于赵樽这样的男人来说,任何无奈之下的举动,都是有伤尊严的大事,尤其对手还是东方青玄,更是容不得。大抵基于男人之间最原始的敌意,也基于他们两个对同一个女人的爱意,彼此之间,都绝对不肯输给对方半分。
赵樽如此。
东方青玄又如何不是?
所以,他要找回来的,只是面子与尊严,而非皇陵的机关模型。
他得让东方青玄知道,他不是不能,只是不愿。
看着他幽深的眼,夏初七心脏抽搐一下,拉住他的手。
“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我想错了?咱不要那机关模型?”
淡淡勾唇,赵樽没有说话。
他似乎有些生气?夏初七琢磨着他的脸色,脑子像被人灌了糨糊,有些不明白自己今儿到底闯了什么鬼,先前已经把东方青玄得罪了,大抵往后要成世仇了,如今竟然又把赵十九得罪了?
坐在他的身前,她时不时拿眼瞥他,可他一直没有看她,也不与她说话,只有他身上的披风扬起时擦过她的脸,才能让她感受到,这个男人还在……他依旧抱着他,并没有因为生气,便甩下她不管。
唉!邪门儿了。
她闭紧嘴巴,索性也不再吭声儿了。
在他们的身后,十天干快马跟上。
草原的夜色里,一片寂静,除了马蹄声,再无其他。
“赵十九……”夏初七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压低声音拉他的袖子,“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你就说出来,我哪里不对,你也告诉我便是……我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生气了?”
“没有。”赵樽的声音淡淡的,一如往常。
可凭着夏初七对他的了解,凭着两个人多年相处的经验,她就是知道,先前的那句话,似乎伤害到他了。赵十九有豁达的胸襟,但偏生特别计较东方青玄——
这一点,她知。
可这一点,她又无奈。
小意的拉着他,她微微笑着,手慢慢滑到他的手背上。
一下一下的安抚着,她的声音也比常时更为柔软。
“先前我只是觉得,我们……用调虎离山把他骗到嘎查村,他却只是为了看看咱们的闺女……这样一来,我们就算拿到机关模型,也会有一种……亏欠感。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虽然他以前也屡次要挟过我们……但我不喜欠着人情。唉,我也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了,赵十九,你能听懂吗?”
她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却期待别人能听懂?
这话又诡异,还不科学,更不是她干练的风格。
看来是被他们闹糊涂了,脑子不好使。
夏初七想捂脸,很想捂脸。
可没有想到,赵樽低头顺了顺她的头,却淡淡一叹。
“能懂。”
能懂?!夏初七笑了,“赵十九,你钻我脑子里的?这都懂?”
赵樽没有吭声,形势也容不得他再多说。
此时,阴山的轮廓已然在望,月光下的山峦被银辉一罩,似是为了应景,散发出一种惨淡而苍白的光芒……待慢慢走近,只见那北坡下面,人影纷乱,金铁铿铿,肃杀之气,划破了阴山的夜色……
在杂乱无章的人影中,东方青玄的身姿尤为引人注目。
他高倨马上,时而飞身而起,时而落回马背,时而与人相缠搏杀,动作矫健、勇猛、姿态也极为优雅……看得人眼花缭乱。
可待再走近一些,夏初七却生生呆住了。
原来,与东方青玄的人战于一处的,不仅仅只有陈景。
除了他们,还有北狄的守陵军队。
到底怎么回事儿?
赵十九要调的不仅是虎,还要一调两只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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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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