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流民(1 / 2)

三国真髓传 真髓 0 字 2023-04-23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兴平二年(公元195年)一月二日,穿过陈留郡北部的酸枣,进入了司隶校尉部河南府的辖区,我们一路南行,经过官渡跨越渠水,来到中牟城进行休整。

柔和通红的夕阳斜斜挂在眼前,为寒冷的朔风增添了少许暖意。我站在中牟的西城角的高橹上遥遥远望,只见北面的渠水上结了一层薄冰,灰蒙蒙地自西向东横在那里,好象沉寂的冬眠大蛇。这条渠水是战国魏惠王所开的运河,它又叫鸿沟,昔年高祖刘邦与西楚霸王项羽分割天下便以此河为界。再向西眺望,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一条古老的官道在平原上自远方延伸到城下,远处大约十七八里处树丛茂密,那里便是张良结交力士锥击暴秦的博浪沙。

我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心里涌起莫名的感动:自己终于又回到了家乡。洛阳,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按照我的军事计划,部队并不急于西进洛阳,而是首先以中牟为中心在河南府东南部建立屯田基地,等待时机。所以心中虽然对故土万般憧憬,却只能在此望洛兴叹了。

自从流浪生涯开始,我就一直避免着再次回到这片土地,甚至在内心中都不愿回忆它的形状,就是怕触景伤情。但如今故乡就在眼前,胸中充满着昔日珍贵回忆那魂系梦牵的黯然神伤,我才发现,这份思念不但没有随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反而在心底不断积累,形成厚厚的沉淀。

嘈杂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稳健的一个是高顺,急促的一个是魏延。我转过身,迎上前问道:“人口清点情况如何?”

高顺双眉紧锁面色沉重,捋着胡须道:“回禀府尹,附近的人口已经清点完毕。早在董卓西迁长安时,大量百姓被西凉暴兵所迫,东逃徐州,如今诺大的中牟方圆百里之内人口却不足四万户――如果想单以我军部曲开展屯田,这点兵力实在不足啊。”

我转向魏延,他也是一脸忧虑之色,拱手道:“禀报主公与高顺将军,属下已打探清楚,有不少百姓逃入西南面的密县、苑陵城北的嵩山山岭,聚集在鸡洛山、阳城山、少室山等处成了打家劫舍的流寇。其中以鸡洛山流寇最为众多,不下十万口。他们附近的县城,杀死了地方官,整个河南府的中部都已成无人管辖的真空地带。”看我沉吟不语,他急道,“主公,我们为何不迅速西进洛阳?只要抢占成皋的险要,以敖仓和荥阳作为中心防御和屯田,向西抵御弘农郡的关西兵马,再向南歼灭流寇,就可以全盘控制河南府。可如今我军龟缩在中牟,无险可守,无论面对流寇还是弘农的张济樊稠,都非常不利啊!”

我摇了摇头:“文长,不要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实力。你的计划虽然非常理想,但我军一旦控制洛阳,立即会与张济、樊稠等关西势力接壤,肯定会遭到他们的猜忌和攻击。张济、樊稠的拥兵不下二十万,以我军四千兵力怎么抵挡得了?”背负双手来回走了几步,我将自己的思路总结了一下,沉吟道,“陈宫虽然用阴谋诡计陷害于我,但他那关西形势的分析却是没错的。此时关西群贼即将分崩离析,可是他们对奉先公一向畏惧,一旦我军贸然西进,只能引起他们的警觉和团结一致收拾我们。我若不急于西进呢,李喙嶙匀换峋袼尚福票匚牙锷苯鹄础4侥鞘保俏尴径耍攀俏颐俏鹘淖罴咽被!

高顺点了点头,赞许道:“府尹大人所言正是!高顺以为,不如我等先以主公的身份给李嗨屠裥葱疟硎疽е页M茉市砦业让运吃诖送吞铩H缓笤诖税哺Я骺芸倩牡兀绞被墒焓痹僖痪傥鹘!

魏延看看我又看看高顺,长出了一口气道:“原来您早就有了全盘打算。”言语中流露出无限钦佩仰慕的神情。

纵然自己不喜阿谀奉承,但魏延这股子发自内心的真诚感动,却令我不禁有些飘飘然。我拍着他的肩头笑道:“文长,眼下倒有另一件大事要吩咐你去打点。”魏延赶忙恭敬听令。

我想了想,对他道:“大赦令于正月中旬发布已成惯例。董贼专权时为了收买人心故而自初平元年(公元190年)起年年大赦;董贼死后,李喟殉殖某跗剿哪辏ü193年)与兴平元年(公元194年)也已经连续两年大赦――想必今年也不会例外。今日是正月初二,我军略做休整后应当主动出击,务必给予沦落为盗匪的流民们沉重打击。等过了初十大赦一到,我军再发布关于既往不咎和收编屯田的文告,定可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这出击前的准备工作,便由你来做。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魏延得令立即大喝一声,精神饱满地大踏步下了城楼。看着他朝气蓬勃的背影,高顺捻须笑道:“占据成皋、敖仓、荥阳以向南拒敌,这是当年高祖皇帝打败项羽的策略。这孩子虽然思虑不够缜密,但对地形地势见识不凡,只要多加历练必是大将之才啊。”

听了这话,我也颇有同感,赞许地点点头,转过话题道:“高顺将军,真髓对外交方面无知得紧,您是跟随奉先公的旧人,与河内太守张杨想必是旧识。这北面结交张杨、西面结交李嗟墓ぷ骶头忱徒恕!

高顺将军哈哈笑道:“府尹大人何必过谦?此时你我休戚与共,这烦劳二字再也休提,”言罢又摇摇头道,“只盼主公对曹操作战顺利才好。”拱一拱手径自去了。

看着高顺的背影,不由想到奉先公临行时对我的态度,我望着阴沉的天空,不由得又想起陈宫这阴险小人,一种郁闷的心情充满胸膛。我长长叹息一声:只望主公能够顺利击败曹操,到时真髓定然会用平定司隶的功劳来洗清冤屈,还自己一个清白。

五日下午,我亲自统率着一千四百名士兵向西穿越博浪沙,进入了管城。历经兵祸、旱灾和蝗虫之后,城附近的田地都已荒芜,成为杂草丛生的乱葬岗;乌鸦顶着寒风站在枯枝中,人体腐烂的腥臊恶臭在冷冷的阳光下充斥着整个原野;老鼠借着啃食死尸的饱餐反而一头头脑满肠肥,堂而皇之地在城内街道上闲庭散步,好奇地打量着我们。

我扫视四周,荒废民宅的满目创痍显示了流寇们肆虐的程度。他们什么都抢,粮食、铁器、以及一切可以换取食物的东西都被搜拢一空,无法搬动的大件物品就被毁坏砸碎。

大概是由于自己也曾经几乎变成流寇,所以对于这些流民盗匪我有一种很奇妙的感情。我同情流寇,他们原本也是百姓,由于饥饿、兵祸、天灾而被迫四处流窜、、杀人;我也憎恶流寇,因为他们已经由受害者摇身一变而成为施暴者,令更多的百姓受到伤害和苦难,并制造出更多的流寇。这是一个极为严重的恶性循环。

记得在曹孟德的藏书中看到过这样的记载:

王莽地皇三年(公元22年)闰八月,翼平郡连帅代青州、徐州牧田况在奏报王莽时曾说过:“盗贼得到赦令准备解散,官府反而加以截击,于是他们惶恐逃入大山辗转相告,原本投降的盗匪也惊骇担心,这是由于饥荒年代人心动摇,也是盗匪所以众多的原因……应当选择州牧、大尹以下的官吏,明确赏罚,收集分散的乡聚和没有城堡的封国,将老弱居民迁顿到大城中,积蓄粮食合力坚守。盗贼攻城则无法攻取,经过之处没有粮食,因此无法大规模聚集。这样,招抚他们就会使他们投降;攻打他们就一定可以消灭……如果派大军征剿,沿途劳民伤财无法供给,反而会造成更大的灾祸,地方官民恐惧大军只怕比恐惧盗贼还要厉害……”

对于田况的一番道理我非常叹服,所以此番精心制订的策略也就是按照这个构思策划的。自一月三日起,我、高顺、魏延轮番出动,迅速将盗匪肆虐地区的密县、新郑、苑陵和京县等地的百姓们统统迁徙到中牟,充实了两万七千余户人,共计五万三千余口。

士兵的报告打断了我的冥想:“禀报将军,管城人口清点完毕,尚存四百零二户,一千四百一十七口。”

“全部迁到中牟去。”我点点头,下达了命令。

经过几天筹备,屯田相关的工作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我将中牟附近荒芜的耕地重新丈量,按人头划拨给百姓;而高顺将军向张杨购买耕种用铁器和牲畜,向张邈借取了谷物做越冬和播种之用;至于魏延则修缮城墙,颁发武器给予年轻力壮的百姓组成一万六千名民兵,并加以训练准备抵抗流寇的侵犯。

“禀、禀报府尹大人,流、流寇杀过来了!”正月初八上午,我正在坐落于城北的官府议事厅中看书,驻守城西南角楼的新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说话都带着哭腔。看见他这个样子,我暗自皱眉:这些刚刚招募的新兵看到流民居然吓成这个样子。要他们上阵杀敌可能是太过勉强呢。安慰了那小兵几句,我登上城头向外一看,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顿时感到一阵寒气自脚下升起。远处的流寇人头攒动,黑压压地一大片直连到天边,这种阵势只能用铺天盖地来形容!回头看看身边那些新兵,他们一个个惊慌失措,看着面前这种景象,牙齿都开始打颤了,有些人已经吓得双腿瘫软,坐倒在地爬不起身来。城头上顿时一片惶恐混乱,人声嘈杂,不可遏制。

“紧闭城门!”我大声发布命令,但声音立即被淹没在数千新兵七嘴八舌的杂声之中。头一次遇到这种混乱的情况,头上汗滴不断冒出,我嘶声大喊着,但偏偏没人能听清命令。

正在焦急万分的时候,我猛地急中生智,拉过身边那个传令的士兵,凑到他耳边沉声道:“赶紧一个个用耳语告诉大家,陈留张邈的五万救兵傍晚便到了。全都保持安静听从本将军指挥调遣,一定能赶走敌人!”此时以大声叫嚷根本无济于事,无论如何以一人之声也压不倒这许多人,只有反其道而行之,方有希望出奇制胜。果不其然,不到片刻耳语一传十、十传百,城头士兵已经全部安静,望着我等待下达命令。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下面要做的就是鼓舞士气,否则以这批新兵的训练和素质,这一仗不用打便输了。

我双目神光暴射,扫视众人。大家措手不及,顿时被我这一望而心中一震,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环视了一周,我沉稳道:“大家原本都是世代的农夫,这几年倍受流寇之苦。眼下每户人家按人头划分了耕田,难道就不想过点安定日子么?”我故意放慢说话速度,说到“安定”二字,更是丹田用力,将每个字远远传出,“你们当兵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保卫家园吗?如今盗贼肆虐,你们新获得的土地和财产难道就任由他们糟蹋不成?!”顿了顿,我再度威严地扫视四周,洪声道,“眼下贼兵数量虽众,但他们部队行军喧哗无度,不过都是些不懂兵法的乌合之众!只要大家听从我的指挥,击败他们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死般的沉默后,接着是暴风般的爆发。新兵们群情激愤,纷纷叫嚷,“追随将军”、“驱逐贼寇”的高呼声响彻云天。我满意地看着面前的一切:现在士气已经不成问题,接下来就是如何安排战术,打退敌人了。

安排了岗哨与驻防之后我总算喘过一口气,扭头寻找魏延,却正好迎到了高顺。他在城墙的甬道口负手而立,看着我微笑道:“府尹大人,从前你我还没有配合作战的经历。今日一见,这令将士归心的本领实在让高某折服。”

我伸手擦拭额头上适才情急流出的汗水,惭愧道:“将军谬奖了!若论作战经验和韬略才干,在下远不及将军。如今贼势大盛,还希望将军助真髓一臂之力!”说着沿着阶梯步下甬道。

高顺与我并肩而行,沉声道:“贼兵远来疲敝,我军正好乘势取之。高顺有一计,定能击破贼寇。”

刚过巳时。

西北风在大平原上肆意横行,天空阴沉沉地,云端的太阳变做一颗柔和白色光点,高高地挂在头顶。

根据高顺将军的计划,早在贼寇距离中牟尚远时,我与魏延统率着一千一百名步兵、三百名骑兵偷偷从北门出城跨过渠水,埋伏在官渡北岸的小树林中监视流寇的动向。我骑着战马,倒提铁戟向西南望去:流寇的前锋已经缓慢前进至中牟城下,后续队伍连绵不绝大约三十里。大致估算一下流寇的数量,敌人竟有七八万人之多。

魏延策马来到我身侧,低声道:“主公,高顺将军发狼烟信号了!”我抬头注视着城头,随着敌人接近中牟,城头上一道狼烟直冲天际,无数的士兵们慌乱地在城墙奔走喧哗,铜锣和战鼓杂乱无章地敲响。看到这里我不由微微颔首,一丝笑容从嘴唇扩散开来:高顺将军的演技真是精湛无比,城池一片混乱的形象惟妙惟肖。其实这些喧哗和锣鼓都不过是为了掩饰狼烟的作用,放松敌人的警惕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