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东的山民沉默应对,脚步飞奔像越来越急促的鼓点。
“咚…咚咚…咚咚咚!”
黝黑的枪尖随着步卒奔跑的身体起起伏伏。
相距五百步时,第一列步卒千总突然爆喝一声,“停步,举枪!”
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
奔跑的士卒缓慢降下速度,与此同时,因为加速而松散的队列慢慢靠近,最后形成一个紧密的整体,一个壮年的刺猬。
“喔!”
吼叫声中,迎面的清虏止不住步伐冲上来。
枪尖攒动,透体而过。
李成栋麾下的果然是久经沙场的悍卒,短暂的慌乱后,后队士卒长刀拨过刺过来的枪尖,欺身靠近,顺着枪杆钻进来。
“保持阵型,内侧长枪出击!”千总拔刀呼叫。
“斧手分两翼!预备!”
左若的眼睛没有关注眼前的战场,视线随着两翼包抄的队列移动。正前方的防御队列,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清虏甲士一时半会也无法攻破。
也许是明军之前的溃败留下的印象,也许是松江城内守军只把这里当成暴动的乱民,此次清虏出城的兵马只有六七千人。
“自作孽,不可活!”纵观战场的局势,左若冷哼。
多铎率大军南下杭州时曾传下命令,若有人敢抗拒剃发令,立刻杀无赦,各地兵马对敢反抗的地方可屠杀抢掠。所以刚开始听说有万人大军攻向松江城来时,守军不是震惊而是兴奋。刚一接上战,他们立刻感觉不一样。眼前的这些兵马看上去还有些不适应战场,但绝不是普通的乡兵。
“丁”字形正前方中列方阵像被钉在地上,任由清虏大军扑过来纹丝不动,因为左若就站在他们身后。
两翼的方阵在田野中飞奔,山民们抽刀出鞘,踩在稻田埂上水花四溅。眼见侧翼和后方受到威胁,清虏大军中也各分出两队兵马前去堵截,左若率中军大队慢慢挪动步伐,移向正前方方阵的右侧。
李成栋的步卒勇则勇矣,但后劲不足,攻击不到两刻钟,渐现颓态。松江城内精锐的家丁一半被李成栋带在身边,剩下的一半还有一部分留守城内,这边多是各自为战的散兵,连攻不下,留下近百具尸体后,上冲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两翼的兵马也在一里多外接战,但没有左若的命令,只以守势为主,各牵制住一千多人。
左若指挥中军缓慢偏移,陈虎威部的一千海盗向前移动,与正在与清虏接战的中列方阵形成品字形。
不知不觉中,左若的大军在方圆七八里的地方全部铺展开,形成一个划了七成的圆圈,罩住尚在集中兵力的清虏。
中军黑色的旗帜狂舞。
前列长枪兵方阵的千总见势喝叫:“进击!”
密密麻麻的长枪缓慢压向迎面的清虏,枪尖上串起一个个血肉之躯,像刺猬翻滚沾取落在地上的水果。
在清虏阵势稍显混乱的瞬间,左若暴喝:“出―击!”
中军亲兵各抽戚刀,如群狼围猎般杀向方阵正对着清虏的侧翼。陈虎威的兵马也动了,他们攻向的是同一目标。圆形的队列的后半段突然收缩,像蟒蛇紧紧缠住正在接战的清虏先锋。两翼的兵马猛攻不止,不给阻击的兵马脱身的机会。
左若与中军齐行,这些人是跟随他多年的亲兵家丁。每五人为一团队,原本是两个长枪兵,两个铳手和一个重甲步卒,现在没有铳手,多了两个刀手。长枪兵先抗住迎面的清虏,三个长刀兵往往围攻向一个方向。
接战的清虏先锋被三路夹击,战斗持续不到一刻钟左右,这些人抵挡不住调转屁股往回奔跑。
紧密的长枪方阵见势立刻舒展开,千总挥刀,“追!”
蟒蛇缠绕的身躯慢慢舒展开,又形成一个弧形的包围圈。左若居中指挥,大军驱赶溃散的清虏先锋压向后面才聚集整齐的大队兵马。
“砰!”“砰!”战场中响起零星的铳声。
清虏的鸟铳兵不多,在中军排成一列,茫然失措看着溃败的同伴,不知该如何处置。
只有那片刻的犹豫,溃兵冲入中军,左若长啸一声,知道自己胜局已定。
中军的抵抗只持续了片刻,很快化为漫野的溃兵。左右两翼的阻击的兵马见中军已经溃败,失去抵抗的勇气。
剩下的畅快的追击了,若比跑得快,这帮清虏比不上经过左若锤炼的山民。
两翼兵马放走了一半人马,封锁住溃兵的退路。
“降者不杀!”
漫山遍野的喊声。
陈虎威一边喊,手里可一点也不含糊,凡是他碰见的,不管是否投弃兵器归降,均一刀取下性命。他半裸的上半身像是被一盘鲜血冲刷过一般。<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