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金铃见他这动作,还以为是要打人。
“他们是……是聋哑儿,跟他们说是听不到的。”
老板顾着说话,一恍神,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捡起地上一块石头,端详准了一丢,噗通一声砸进粥锅里,惊得老板啊地一声惨叫。
见少年和小了他一两岁的少女都拍手跳着,咧嘴嘶嘶在笑,盘金铃心中骤然一痛。
“你们是不是遭了太多人的冷眼?姐姐那里有很多跟你们一样的人,来,跟姐姐走吧,到时……”
盘金铃蹲下,朝着两人伸手。
“你们会和常人一样,念书和劳作,再不受人欺凌。”
她在说什么,少年少女自然听不进,但她的动作却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那少年习惯姓地又捡起一块石头,噗地一下砸在盘金铃的肩头上,让她抽了口气,却硬生生压下了痛呼。
“好胆!”
盘石玉双目圆瞪,下意识地就要冲过去,却被盘金铃一声冷喝拦住了。
“只要我没死,都别管我!”
啪……又一块小石子从少女手里扔出来,丢在盘金铃的额头上。
“姐!”
盘石玉几乎要跳了起来,却没敢违逆她的话。
“你难道忘了吗?当初你和银铃,不就是这样?甚至当初的我,在对着其他人的白眼时,心里也都在念着让老天劈死他们!”
盘金铃微微笑着,继续朝那少女伸展双臂,接着又丢过来的两颗石子砸在脖子和脸颊上,疼痛顿时将泪水拉出了眼眶,可她的笑容却依旧未改。
“你们不该遭人嫌厌,你们……不该有这么多恨,来吧,姐姐教你们,怎么……”
盘金铃的话被那少女吐过来的唾沫打断,看着这个漂亮的姐姐脸上挂着自己的杰作,少女又拍着巴掌,无声地笑了。
“怎么爱自己,然后……爱别人。”
盘金铃的目光紧紧盯着两人,那明亮的双瞳比这冬曰的太阳耀眼许多,冰层似乎也会在这目光下融化。那少年下意识地偏开头,而那少女却还不满足自己的战果,搬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蹬蹬冲了上来。
“姐……”
盘石玉牙咬得咯咯作响,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可盘金铃却又是三个字:“不准动!”
砰……石头砸上盘金铃的额头,她身子晃了一下,眼见要摔倒,却又强自稳住。
“你不是真的想伤害我,只是有太多的恨,姐姐明白的。”
被泪水模糊的视野里,盘金铃依稀见到的,是小时候被人丢石头的自己,是父母去世时连亲戚都不来看一眼,独自守着灵柩的自己,更是带着一帮病人,为了生活而沦为害人工具的自己。
可自从遇上了他,一切都变了。那双深邃眼瞳里最初含的冰寒刀锋,现在已经化为暖暖的温情,只是想到他,就觉自己置身天堂。他是上天遣下来拯救她的,而她能作的,就是学着他,去拯救更多和当初的她一样的苦难之人。
“来吧,到我这里来,找回你本有的心……”
盘金铃流着泪笑着,明亮瞳光在泪水中闪烁,似乎撕裂了裹着那少女心房的厚重外壳,少女畏缩地退了一步,却又停住了。伸手虚虚摸向盘金铃的额头,似乎想擦去那正缓缓淌下的血丝,手就被盘金铃轻轻握住了。
温暖由肌肤传入体内,一点点扩散,少女张嘴啊啊叫着,也不清楚想要说什么,盘金铃也不顾她一身污垢,一把将她拥入怀里,怜惜而满足的低低叹气。
盘石玉焦急地等待着盘金铃发话,好给她上伤药,却见一边的少年歪着脑袋,像是难以理解眼前所见,又像是担心自己妹妹出什么事。看到他瞪过来,手臂又扬了起来。
这下盘石玉可不客气了,两步就冲了过去,一把将少年拎了起来。这时候盘金铃也起身了,对盘石玉说:“带上他,可小心些,别伤了他。”
盘金铃牵着少女,盘石玉揪着还在挣扎不停的少年,就在周围民人的慨叹中朝英慈堂走去。
“我觉得我就像是她,而他是在牵着我……”
看着正怔忪无神的少女,盘金铃直恨不得在这一刻飞奔回英德,他本说好了的,这时候该一直长待广州了,为何却食言了?是在忙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
英德李庄西的鸡冠山腹地里,一群满身油污的人泪眼婆娑地拥抱在一起,人群中,李肆用微微颤抖的手举起一个东西,得意地嘿嘿笑着。
“历史的车轮,嗡嗡地开始转动不停。”
他用手一拨,手上那闪着钢铁光泽,由两个圈组合在一起的古怪玩意,外圈呜呜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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