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目光迷蒙之人,一直沉默的青年一声长叹后发话了:“何止吕宋和天竺,南蛮在乌里雅苏台和北海、西域,跟罗刹人、准噶尔人已打了多年,罗刹人败得连厄尔口城都丢了。看南蛮的报纸,他们的禁卫署头目于汉翼就任北庭都护,北海怕已尽入囊中。”
“当年康熙爷在雅克萨跟罗刹人一战,擒来了百来个罗刹人,编了一佐领,逢年过节就游街彰功。可现在……南蛮居然随便一纠合,就有十二个藩国派兵跟着进了北京城。这些藩国,包括在大明时还凶悍无比,入寇朝鲜的日本这种强国,都已有藩兵为南蛮效劳多年,据说藩人为求南蛮国人出身,不惮以死相拼,这是什么?”
这青年闭眼,言语中含着无尽的向往,却又带着三分痛苦的纠结:“远夷俱来投,舍身求汉名。这就是汉唐气度啊!南蛮?当年辽金就是这么称呼大宋的,难道我们自比辽金么?”
众人沉默了,一些只偷偷拿余光瞄着行军队列的人开始微微抬头,许久之后。又有人低声嘀咕道:“其实我家从来都是汉人……”
青年再睁眼时,目光中已多出了一丝坚定,他的自语没人能听见:“华夏和上天,这本就是我等该守之心啊,可惜……这大军还不是来复土的,就不知哪一日还要等多久?”
崇文门城楼上,冯一定身边响起一个声音:“十二年前。陛下在广安门有言,他一定会回来的,就不知还要等多久。”
冯一定惊喜转身:“小白!?”
入眼正是白正理一张纠结面容:“老子儿子都入了军,女儿都嫁人了,还叫老子小白!?”
冯一定嘿嘿一笑:“我就记得在三彭海战里被我救了一命的小白,老白是你爹,噢……抱歉。”
白正理白了他一眼,脸色稍郁地道:“无妨。陛下顶了绝大压力,能容我爹精心养老,他整日感恩戴德呢。”
白延鼎不仅涉汪士慎案。还跟二陈遇刺案有关,皇帝只以细枝末节的小罪发落,容其在白城跟周宁那些老臣们一同颐养天年,此举引发了不小争议。皇帝硬生生顶住,开国元老们都心怀大慰。
皇帝在此事上容地方缉拿大将之举,也彰示皇帝不是以国法庇护开国元老们,而只以私情回护,以宿老自居的一班勋贵们都不得不掂量,自己是不是有足够的脸面让皇帝法外开恩,由此纷纷收束手脚。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国中律法体系受此鼓舞,一改之前面对勋贵们缩手缩脚的姿态,主动出击,挑着勋贵的刺,让他们不得不更谨慎居职。
白延鼎之事了结后。禁卫署也因卫护汪士慎不周而遭了发落,于汉翼以中将之阶掌北庭军政事,却只得了北庭都护,而不是之前张汉皖所任的北庭大都护。虽有北庭事已近于砥定,不必再投以大军,没必要设大都护府的原因,但怎么看都是于汉翼遭皇帝贬黜。
时势风起云涌,这些个内政已非国人瞩目之事,冯一定为白正理能对乃父之事放下心结而欣慰,但他更关心白正理所经办的那摊事。
冯一定问:“还以为你要十天半月后才来呢,日本那边就这么搞定了?”
白正理不在意地耸肩道:“小事一桩,日本那又不是韩朝,我只是跟着林鹏去看了两场礼花,让儿郎们作了两次登陆演习,剩下的就由通事馆全搞定了。”
白正理这轻描淡写的一番话之下,却压着日本无数冤魂,以及德川幕府和长州藩的无尽悔恨。德川幕府垮台,换了一个新将军,长州藩主以及跟刺杀案有关的几位藩中重臣切腹,甚至樱町天皇都差点退位。
接着白正理笑道:“日本的事今晚再说,我也只是顺路来给你捎个东西,之后我就要入韩国,接替韩大将军了。”
冯一定楞了一下,再是大喜:“恭喜小白了,你口口声声小事一桩,却送了你一个封号!”
在韩国统领“志愿军”的韩再兴是陆军中将,白正理替韩再兴,原本的准将衔肯定也要升一级。
白正理却道:“你就不问问我给你带什么了?”
在冯一定的疑惑注视下,白正理掏出个檀木小盒子,打开一看,一副金闪闪的双星肩章赫然入目,冯一定咕嘟一声吞了口唾沫,嘴里还道:“你小子,就故意拿你的肩章气我吧!”
白正理嘿嘿笑着递给了脸色已泛红的冯一定:“别矫情了,你早念着这东西了,昭勇将军!比我那土气的扬武将军好听多了。萧老大转述皇帝的口谕说,本是要等你回去当面给的,可在鞑子面前,怎么也得有个封号将军受下他们的‘诚意’,就由我先带给你了。”
他再感慨道:“恭喜你,伏波军都统制,少将冯一定!郑老将军转任总帅部军法总长,我也去了韩国,伏波军就交给你了。”
冯一定是等这封号和少将肩章很久了,笑着接过来,却没急着换,转向南面,踏步行礼后,才又道:“鞑子也真是不争气,若是能战一番多好?我还想着中将甚至上将衔呢。”
白正理注视还在入城的行军队列,豪情满怀地道:“鞑子身上早已没我们的用武之地了,我们的战场是整个世界!”<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