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试梅妆 第五回 黯淡的春节(2)(2 / 2)

虽然口中是这样说,但那个人一动没动。这时德王已经朝对方下跪,毕恭毕敬地磕了头,然后才说:

“臣朱见潾向吾皇叩首!”

其后三呼万岁,行大礼。其他人也一早跟随着德王下跪,口称万岁。这时,那个段继安才又开口说:

“免礼,德王请起。”

他虽然只是个从三品的官员,但是由于此时是身负皇命的钦差,因此不管是谁见了,都得像见到皇帝本人那样恭恭敬敬、绝不能出一点差错。当德王行完大礼站起来后,段继安与他的人这才向德王行礼问候,但是早已被对方一把扶起,王爷连声说:

“天子使臣,岂能向小藩下跪,折煞我也、折煞我也!”

“王爷乃圣上皇叔,极尊贵之身,下官若不曾行得礼,于心何安!”

推让一番,段继安虽然不曾下跪,但到底向德王深深拜了四拜,然后方与对方并肩一道走着,往正礼殿而去。德王此时心神稍定,才仔细打量着对方。只见这个锦衣卫同知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穿大红绫飞鱼氅衣,脚下粉底皂靴,腰系金带,上面系着绣春刀并牙牌,眉目谈吐之间,倒颇为和善。

德王虽不在京城久矣,可是也常听得京城中厂卫之名。所谓厂卫,就是指东厂和锦衣卫,这是它们在民间的并称。东厂地位稍高于锦衣卫,可这锦衣卫自从先帝成化年间成立了诏狱以来,只需直接向皇帝负责,所审问抓捕之人,上至皇亲国戚,下至朝廷大臣,即使朝中的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这样掌管天下刑名法律的部门,都不能过问,可见其势力之大——原本还曾经一度立有“西厂”,可惜很快就没再办下去,依旧只有东厂与锦衣卫并立。东厂的头头,是皇宫中司礼监中选人出来担任,称为厂公。不过除了这个太监之外,下头所有的官员、军卒都是正常人,并不像外界有些人谣传说“那里面一窝子太监”;而锦衣卫与东厂之间一直紧密合作,甚至东厂的人有不少都是从锦衣卫那儿分拨过去的。锦衣卫别的部门倒也罢了,其中最让那些个皇亲国戚、或朝中大臣闻风丧胆的,就是北镇抚司。因为这个部门所要针对的,就是这些亲贵团体。只要皇帝一下令,他们要抓什么人就抓什么人,管你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而进去之后,是死是活,就只能看那人前世有没有多烧高香、平日里多求神拜佛换来好造化了。德王原本看过邸报后,生怕皇帝会派遣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来行抓捕之事,不过现在看到对方来者并不多,领头的人又和颜悦色,七上八下的心情才稍稍变得平复。

到了正礼殿上,此处已经摆设下香案,德王跪在香案后,等候钦差的旨意。不过,段继安并没有圣旨,他只是来传达皇帝的口喻的:

“奉上喻,因有兹体事宜需面问德王,还请王爷一一据实以答。”

“是。臣遵旨。”

段继安扫了一眼周围,这里一旁有的太监不经意对上他的视线,竟吓得身上抖了一抖。他随即向德王微笑道:

“因是圣意,此间人多,未免有所不便,还请王爷暂且遣散府中人等,我们入内再谈。”

德王当然没有异议,于是他让众人都退下,而段继安只带着身旁另一名同样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与王爷一同进入正礼殿内,他带来的其他军卒则守在外面,屹立不动,仿佛雕像一般。王府中别说是那些太监们,即使是王府的心腹官吏,也不敢在那儿停留,连忙离开,却又不敢走远,只好来到附近那些偏殿中等待消息。

正礼殿中,德王坚持请段继安二人上坐,但是对方哪里肯,彼此你推我让的。德王见对方执意不肯,只好坐了上首位,而段继安坐在西边下首,另一锦衣卫官员则再次拜见德王。原来此人是锦衣卫四品佥事姓常名海,是钦差段继安的副手。众人坐下后,德王这才敢问对方:

“不知钦差到此,所为何事?”

“不瞒王爷,三日之前,我们一行人仍在兖州。因皇命在身,因此先到鲁王府、其后才到王爷府上拜见,还望王爷休怪。”

果然,这些人匆匆忙忙地又赶来这里,可见没什么好事……德王保持着镇定,笑着说:

“段同知言重了。既是身负皇命,自当以此为先,又岂敢有人怪罪?还请万万休要说这等话,不然臣心内也难安。”

“我等虽在京城之中,可也听闻王爷素来人品谦和、尊上怜下,学问更是极佳,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想来这山东一行,真是我等的造化了!”

在殿外,太监捧上茶来,正礼殿这里的总管执事徐太监亲自接过茶盘,自己进去奉茶。因为他知道现在在殿内进行的谈话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他身为这里的总管,自然有义务和责任为主子分担这些。上茶时,段继安与常海貌似颇有兴味地打量着那精致的茶盅与茶盘,光看他们那模样,不知情的人可以还会以为他们是仅仅是来此地作客的呢。

徐太监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继续守在殿门外台阶上。而在殿上,段继安吃着茶,赞赏不绝。德王虽然明知他们前来没什么好事,可是如今此情此景,自己根本不好开口直言相询的。直到吃过茶后,段继安将茶盅往桌子上一放,笑着向德王说:

“王爷怕是也知道咱们来此可不是为了吃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