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篇 埋葬爱情(2 / 2)

从未有过的温暖落在我的身体里。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与满足。我沉沉的睡去。

朦胧中我睁开双眼。灯光依旧温暖,峰走过来。我伸出手,立即感到他的温暖和力量。我说:我爱你。

我又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我看到四壁雪白的病房,看到挂在我手臂上的点滴瓶,连接在我手指上的监护仪,我看到的是母亲的背影。她背着身,坐在凳子上,一头花白的头发,象是冬天里枯槁了的草。我动了动身体,感到很沉重。

母亲没说话,她的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眶红红的。

突然觉得自己亏欠了亲人太多太多,也让自己背负了太多太多,我的心里,已没有什么滋味可言了,胃象是个无底的洞。

我想,我是要放手了。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是,身体象没有了骨头。

默默地告诉自己慢慢地走,慢慢地等待那一个月,等待新生命啼哭着来到人间。想到孩子的出生,到今天才真正感到莫测的痛苦。

在南京的钟山上。第一片叶子从哪里开始摇撼,第一缕风从哪里吹过来?一排巨浪至北向南从空中滑过来,愈来愈近,有一丝凉意提前抵达。

接着整个森林荡动起来,我的耳鼓,乃至我的全身都荡动起来。我只好闭上双眼。

就是我闭上双眼的一刹,那松涛的“沙沙”声连接成一一片,将我的思想席卷地空中,迟迟抛却不下来——

离开家的那日凌晨,就是这风摇响山林。

我咬紧了*。就是那个凌晨,我扔下了我的家,只怀里揣着一个婴儿,一个只有三个月的胎儿,踏上了不归路。月亮很圆,风吹过山林,偶而有一只鸟的叫声划破夜晚。

那天籁独特的声音,又仿佛是一种预兆,在今后的每一天,每一个夜里,将我残余的思想和情绪惊醒。这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常常在夜晚,轻轻唤起我内心的渴望。家更加遥远,呼唤的声音更加声嘶力竭。

我的泪水再也无法抑止,号啕大哭起来。“帮帮我,我快撑不下去了——”

在镇江,那个白蛇水漫金山的地方,那个美丽的爱情故事,被世人传唱着,无人不为他们感动,无人不为他们垂泪。

金山寺的香火很旺,好多人在那里进香,但是我相信,每个人都是为了白娘子,为了那段感动着每一个人的悲剧,都希望法海放过那条善良的白蛇,放过那对在世俗中苦苦相爱的男女。

我双手合十,心在悄悄落泪。

峰,个子不高,一点也不漂亮,黑黑的。*上一排细密,硬硬的人字胡须。

那晚他没有回家,给他洗了头发,拿出剪刀,我想最后一次为他剪短他的胡须。

他微闭着眼睛,面向我坐着,手轻轻地扶着我的腰。我小心地张开剪刀,细密的胡须,落在我的裙裾上。我的眼泪,悄悄地流着。直到滚烫的泪落到他的脸上。他紧紧地拥紧我。

“断了吧。”我忍着哽咽。“我知道你爱我,但是我们的爱情却看不到未来。”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会的,我会离婚的。”

“不,我不想再赌了,我已经输掉了爱情,可我,可我再不能赌掉生命了。”

“没有你,没有你,我做不到。”他扳过我的脸。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下来。“我爱你,我对她说,我爱你,我要和你在一起,她只是要分家产,可是,我没有足够的现金。这么多年我的努力,我不能白白放掉,再给我点时间,我会让你看到这一切——”

他的脸,看起来有些消瘦,皮肤更黑了。我颤抖着,为他拭着脸上的泪水。我的心一下子疼起来。

他扳过我的肩,硬硬的胡须,扎到我的*。他的吻,是那样热,仿佛一下子把我融化——

他喃喃地。“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好吗?”

隔江相望,烟花二月的扬州。

看着眼前浩渺的江水,细细的浪,拍打着江中的渡船。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帎眠。只是,那个与我共修百年之好的人,那个说过爱我一辈子的人,却在大难之时将我推开风雨中飘摇的船,任由我声声呼喊。只有混浊的江水,载着好多愁。这黑白景致错落的古城,却是思念的最深处。

原谅我这可怜的爱情,原谅我对爱情的不知所措吧!

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吻着,情感荡漾着。在软软的床上,交抱着,不肯松开。每一次,峰,让我感受着强有力的震颤,让我在这愉悦里,耗尽最后一声*。

这就是我所要的爱情吗?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这就是我倾尽的所有,而追求的命运吗?这就是要顶着巨大压力,背负道德败坏名字的,来换取的一个字吗?

那么请原谅,我这可怜的爱情吧,原谅我这爱情的无可奈何吧。

傍晚,常州下了小雨。雨细细密密的,潮湿而阴冷。小旅馆的床,也仿佛溅了雨水,霉味,潮气弥漫在空气中。看看自己,仿佛是一个肮脏得可以抛弃的人,只好合衣躺在床上。

也是那个飘着小雨的夜晚,敲门声响起来。我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的,门外站着峰,还有他的妻,兰。

他们坐在我的床上,我选择坐在他们的对面。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就象一出戏。屋子里到处是我与峰用过的东西,烟缸里有他丢掉的烟蒂——

“咱们结束吧。”峰打破宁静。我设计过所有可以用的开场白,唯一不是这样的。但是,这句话,依然从峰的嘴里说出来。

“别忘了,是你先闯进我的生活的。”我一时语无伦次。

“说别的没有用了,我不能放弃我的家庭,不能放弃我的女儿。”峰低着头,他从进来,还没有看我一眼。

“可是,你说过要给我一切的。”我哭喊着。“你说,你们没有感情,你们早晚都会离的。不是吗?”我开始撕扯他的衣服。

“请你别忘了,我们是夫妻。”这回是兰在说。“是生活在一起十年的夫妻,你才认识他几天,男人不都是用那些话哄哄女人的吗?”兰推开了我撕扯着的手。

我没有看兰。只是一味地踱到峰的面前。

“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我,告诉我,你有没有真的爱我?”泪象打开了闸门的洪水。“你不是说,你不是说,你们没有感情——”

“这么多年了,能,能一点感情没有吗?”峰,有些颤抖着说,这一次,他终于抬起眼帘。在这之前,他那么坚决而又痛苦地说,他一定得离开那个家,离开那个女人。

我摇着头,仿佛没有听见那句话。“不,不,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没有你。”我扑到他的怀里。峰使劲推开我。我只好用手抱住他的腰,他挣扎着,我再次叉住双手,抱紧,我感觉手象是要被挣断。

这一次是兰,扯着我衣服,我拼命推开她。

“啪”的一声,我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是兰的手重重地落在我的脸上。

半天,我伫在原地。

峰抱住了兰。“别伤害她,都是我的错。”

转过身,我看到墙角的凳子,我缓缓地拿起凳子,向兰抡去。

凳子,落在峰的肩上,折断到地上——

我看到,峰,双膝跪地——

难得在这南国的水城无锡看到和煦的阳光,心情似乎也有些开朗。漫步在太湖边上,仿佛看到了像海那样的海岸线。想捧一捧湖水尝一尝,我知道,它是淡的,它不是家乡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