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扬汤止沸(2 / 2)

雪灵染缓慢地伸出一双手,平摊在空中,垂眸望住月白的掌心,掌纹纵横,却无法与那人的有所交汇一生?手指微微蜷曲起来,终是空空如也,终是什么也握不住?

心里空洞而冰凉,仿佛被人穿了一个破洞,任凭夜风穿梭而过,没有一丝的血肉,只徒留了一个唤作“心”的躯壳残骸。

他的唇角终是凉凉的一笑,是无尽的悲凉。

生平只为一人,或喜、或悲。

“求而不得罢了。”他垂睫,低语。青衫如柳,孤寒如竹,玉石般光洁柔润的脸庞上,一双绝美的眼睛里柔弱如水。挺拔的鼻梁之下,红唇微抿,袅袅姿容恍然如仙谪落凡尘,宁谧淡拂。

“杜衡,把火灭了。”雪灵染终是说道。

室内还不曾点灯,一片漆黑中一丝猩红的火光在明明灭灭的闪烁不停,不曾停歇地沸扬着铜壶里的泉水。“滋滋”蔓延的响声,在揭示着泉水就快要在铜壶之中被烧干了。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壶水,公子一直在叫他换铜壶里的水。

如今,听得他一声把火灭了。杜衡心中彻底地难过了起来,知道这一把火一旦灭了,就是公子心中的希望也没有了。

他望住那火炉有些许迟疑,抬眸道:“公子,再换一壶水吧?”

雪灵染道:“要等火把铜壶烧穿,你才来后悔吗?”

“不是的。”杜衡讷讷地道。

“那快去把火灭了。”雪灵染无情无绪地道,随即转身出了内殿,离开了那站了一天的窗畔。

他的身影渐渐地融入了黑夜里无尽的黝暗之中,直至消失不见。

“来仪殿”寝殿中,灯火葳蕤。

凤墨影却抱住双臂瑟瑟发抖,忽然浑身如灌了冰般,每一道血脉都似被凝结了起来。手脚僵硬,头痛欲裂,她运气丹田,不像是中毒的迹象,但气机受阻,反而有些像是自身内力反噬的苗头。

她本靠在榻上看书,此刻倒头睡下,企图自己规整经脉,理顺气机,却发觉身体绵绵无力。一时间心中有些空虚,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还可以向谁求救?本来以为是最忠实的依靠,如今却已是反目成仇。

再细想昨夜的事情与梦境,不难推测出定是北堂渺趁其不备袭击了她,说不得闻人云邈已是对她试炼过了。不然,为何闻人云邈忽然就闭门不出,谢绝了斐玉晏的相邀?

而这些时日以来,一直在她耳边为请师命不厌其烦的北堂渺,忽然又恢复了神龙无踪的状态?

然她忽然的幡然醒悟,记忆觉醒,也不可能是如此的毫无预兆,无缘无故地重拾而来。只是不知雪灵染曾经对她做过了什么?为何明明在记忆之中,她已经毒发身死;明明已魂离残躯,离开了凤曦之地,为何如今就像是重来了一世,一切似乎都是刚刚才重头开始的样子?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只是初到这个时空。

上一世,她对雪灵染此人就已是眷恋极深,想不到重来一世,自己竟然还是一头栽倒在同一个树上吊死。

她并不想流泪,只是眼眶还是忍不住湿润起来。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周而复始,他这是在变着法儿,欺她至深。

怪不得他一直在问,她是否想要他的眼睛复原?想要他看见她?这只不过是想要她自己亲口毁掉前世的誓言,心思何其卑鄙?

怪不得他知道她如此多细腻的心思,样样都能贴合她的心意,这不都是前世遗留下来的细枝末节罢了。

凤墨影闭目不敢再多细想,只怕越挖越深,挖出自己不愿意去面对的真相。最后才惊觉了自己原来是有多么的愚蠢无知;对方又是有多么的心机莫测。

她咬紧牙关,极力地抵制着身体里的疼痛,双唇青紫,脸色如苍雪般清白而脆弱。

孑孓独行,依然是她一个人。

就在她一意孤行地想要听天由命的时候,一道身影在凤榻前落了下来。他急行几步,低声唤道:“陛下……”

凤墨影咬得上下贝齿格格作响,顾不得应声。

北堂渺观她脸色不同寻常,忙是探身朝前,伸出一手把上她的手腕脉门。一经探查,只觉得她体内气机翻涌凌乱,经脉处处阻塞,竟有走火入魔之像。他心下一惊,忙屈膝上榻,将她扶起坐好,双手按住她背上穴道,与她推宫过血,用内力助她调理气机经脉。

许是宝鼎对她的影响;许是她刚刚恢复记忆就乱用内力;许是昨夜的酒气翻滚了血脉,此刻的反噬来得汹涌无比,乱作一团。

北堂渺运起内力缓缓在她体内推进,几番汗滴重衫,才稍得寸许。

凤墨影心中倒是坦然,她已经是不只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是值得害怕的?在这里又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呢?她紧闭双目,就像是一尊没有了任何生气的冰雕木偶般任凭北堂渺心思焦灼,而不顾一切地为她调整内力。

前女帝的内力实则已近宗师级别,此刻宛如洪水泛滥,想要引导它归经入脉,重回正道,无疑不下一场激烈的生死搏斗。而两军相遇,不进则退,既要使尽全力对其镇压;又要耐心地使其温顺,让此时内力与她不差上下的北堂渺几乎是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