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情真意切(2 / 2)

脑中不其然地想起,自己曾在钟灵寺中与他说过的一袭话。不由心中有些歉疚,终究是因为自己想与他撇清关系,彻底斩断了前女帝遗留下来的那一段牵扯不清、藕断丝连的桃花债,才使得这个人不愿向她俯身低头,也不愿再越雷池一步。

凤墨影在心中为他的气节、秉性低叹了一声,回望向白少羽,诚恳地道:“那眼下是否需要为他用内力调理?”

白少羽忙不迭地点头,急声道:“刻不容缓!臣虽以金针走穴之法暂时封住了沐王身上的大穴,但寒气一旦顺着血脉流转侵袭五脏六腑,那就更加是五劳七伤,或是腿脚不利于行,或是心疾骤发……等等不足而论。”

凤墨影思量片刻,外殿中论内力深厚,论知心可靠,竟无一人可信。她倏然撩袍上榻,眼尾微挑,瞅住白少羽道:“你去殿外守住不得让一人进来,再遣人去找楚子瑜立刻过来接替于你。再有,寡人为沐王驱寒一事,不得声张半句,谨防祸从口出,听明白了吗?”

白少羽一双明亮的大眼一瞪登时又圆了一圈,哑然片刻,才结结巴巴地道:“陛下,您……您要亲自……为沐王……”

凤墨影眼色一厉,吓得他立刻乖乖地闭上了嘴巴:“救人如救火,你是行医之人,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万一,斐玉晏拖出了个三张两短,落得一个不可挽回的后遗症来,她这一辈子怎么还能安心入睡?

这就当是替前女帝还给他当日相救的大恩,谁让她如今占着了人家的躯壳呢?有些债务还是需要清一清,断也要断得干干净净,两袖清风才好。不然拖泥带水的,心中总是觉得拖欠了别人什么似。

白少羽神色一正,立刻颔首,出于惯性地正儿八经地躬着身行了礼,往后退了三步,才转身出了内殿。若有若无地守在了殿门外,脸上装出一派若无其事,顺便遣了一个内侍外出去宣凤翎卫统领楚子瑜过来。

凤墨影双手扶住斐玉晏的肩头,一抓之下,才觉得他锦衣之下的骨头咯人至极,实在瘦得让人意外。他的身量不轻,却也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重,将人拉坐起来后,凤墨影转到他的身后,将双掌隔衣贴于他后背的大穴之上,缓缓运起了内劲,将气机如烟如缕地引入了他的体内。

顺着经脉悠转疏通,便能感到一股寒气逆返而至,与她的内力冲突而起。凤墨影怕内力伤了久病之人的脉络,十分耐心地细细引导,温柔如水地荡涤,丝毫不敢使用一丝的蛮力侵凌。

愈是如此春风化雨的行事;愈是费劲儿,身上每个毛孔都冒出了汗,额头上更是汗水滑落,湿了彼此的衣衫。

冷汗一股股地从斐玉晏的体内溢出,遇到殿内的温度便成了一丝丝的白雾升腾,继而散发开来,使得两人周匝的空气都冷了一圈,降了好几度。体温却是渐渐回暖,慢慢有了些许的知觉,原先如封入了冰川凝固了的血脉,又如春融大地的泉流般潺地流淌了起来。

僵硬如尸的四肢,慢慢地柔软起来,又恢复了生机活力。

生命似乎重临了他的身体,意识渐渐苏醒过来。

他轻吁了一口气,缓缓地张开眼睛,神色中还带着点懵懂恍惚之色,目光有些涣散地看着眼前的纱帐,记忆似在慢慢地回拢中。

凤墨影却是一个不明就里,不知死活地一味用内力温暖着别人,不料心胸骤然一滞,一口血腥抑制不住地涌了上来。她猛然眼前一花,一阵头晕目眩,身体失力地扑倒在了斐玉晏的后背上,失去了知觉。

她心中一瞬间的诧异未完,人便陷入了黑暗之中,彻底失去了意志。

斐玉晏背后受袭,猛然一惊。骤然清醒了过来,他忙回首一瞧,只见一袭锦绣的月色锦衣铺陈在身后,肩头枕着的发髻乌漆如云,发簪精巧,一阵幽幽的花香飘逸于鼻尖。

他心中暗惊,此处分明是编修局的内殿,为何他身后竟扑着了一个女子?斐玉晏不动声色地回身,神色蓦然冷峻,目光沉毅,正想将身后之人推开,目光却巧落在那露出的半边侧脸上。

伸出的手指霎时顿住,心中如擂鼓般响了一通。

他蹙了眉头,双手将那人扶着放到了榻上,动作却是在无意中变得温柔起来。当斐玉晏看清了这人的面容时,眼中露出了一丝不可置信来,他又环顾了一圈这编修局的内殿。

注视了眼前的人片刻,确认自己不曾识错后,看住她唇角的鲜血,不由担忧起来。握住她微觉冰凉的手,皱眉轻声唤道:“陛下……陛下……阿影……阿影……”

凤墨影在沉黑中隐约听见有人在叫唤她,挣扎着,脱开了困顿,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初始朦胧的眼前,渐渐地清晰起来,倒影着一张焦急而俊雅的面容。剑眉星目,有着诗书矜雅的气质。一双眼睛清澈如泉,让人一望到底,放下戒心。

“玉晏……”她不自觉地一笑,心中轻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终于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不料下一刻的对答却不似她想象中的一般,她被人张臂抱住,拥入了一个有点狭仄的怀抱里,带着清浅的冰寒气息将她包围在了其中。

耳边更是落了一声幽然悠长,令她懵然至极的“阿影……”。

饱含真情实感的焦急、宽慰、欣喜以及感恩。一时间,竟让她无法推却一个人的真心,以及一个病人的脆弱。生生地,把她怔在了当场!

这事,难道是她给办砸了?

咋这发展的方向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