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昏暗的小屋之内,柴草扎堆,屋门紧闭,落日昏黄的余晖透过窗栏照射进内,映在一少年身上。只露出半张脸,另外一侧笼罩在阴影之中,表情之上,能见到无助与恐慌。
“陛下!”少年侧,小宦官双手捧着一小盂水,递给他:“喝口水吧!”
刘协正在发呆,发髻有些散乱,冠冕早不知丢到何处,身上的帝袍上破了不少洞,堂堂汉家天子,竟然沦落至此。
被李傕裹挟入大军出征,一路奔波,弘农大败,又被强行押着西逃,既辛苦,又可怜。到郑县城中,直接被看押在此,有着两三日的时间,连顿饱饭都没吃上。
夏军攻入城中,李傕败亡,屋外的守卫早就逃散,可是刘协却根本不敢出屋,反而将屋门紧闭,只有这阴暗的小屋,才能给他一丝安全感。
腹中饥饿,刘协看着小太监手中捧着的水,随着其轻微的抖动,泛起波纹,不甚清澈,水面上浮着不少肉眼可见的灰尘。
即使如此,刘协还是接过,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半盂,见小宦官嘴唇干裂,将剩下水给他。毫不顾忌形象地用袖子擦了擦嘴,看着小宦官,刘协出声了,声音中带着苦涩:“未曾想到,最后能忠心地跟随在朕身边的,还是你这宦者。”
“若朕他日能得脱困境,重掌大权,匡复大汉,必厚赏你!”这个时候,刘协还不忘他这些年学到的点帝王心术,出言画个大饼,收买人心,即使只是面对这么一个小太监。群狼环饲之下,他的天子威严,也只在这么个宦官面前好使。
“多谢陛下!”小宦官稽首一礼,面上似乎有些激动。像他们这样的太监,地位荣辱全靠天子,哪怕刘协此时受难,万一他日真有复起之时呢,半盂水,博未来一场富贵,值。哪怕,这富贵如井中月,镜中花,有点期盼也没什么不好的。
刘协重重地叹了口气,从董卓入雒,扶他登基为帝始,到如今也有着差不多四年的光景了。大汉日渐衰颓,前代帝王的昏庸荒淫享受,这后果全由他这个后人来承担了。
先是董卓,后是王允,再是李、郭,马上就是胡夏了。这周边,尽是夏军,刘协清楚地知道,夏军总会搜到他的。
四年的傀儡皇帝生涯,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这个时候,落难至此,刘协心中竟然不禁怀念起董卓来了。
当初董卓强霸朝纲,欺君罔上,他是恨极了。但在董卓手里,他至少还能居宫阙,宿龙庭,锦衣玉食,有皇后嫔妃美人,有宦官宫女伺候。哪儿像如今,朝不保夕,为李郭这等武夫所威逼,东西奔亡,到现在,竟要落入匈奴人之手了。
一想这些时日的经历,刘协眼眶竟湿润了起来,抛去这天子的身份,他也只是个少年罢了。遭遇这般,没有崩溃,已是难能可贵了。
想想胡人的野蛮残暴,刘协心中一片凄凉,眼神中有些晦气。落入任何一个大汉诸侯之手,他都不会有这般恐惧,但匈奴人,他的天子身份,好使吗?
正自彷徨无计,屋外传来了一阵动静,脚步声响起,甲胄铁片相击声响清晰地传入耳中。刘协与小宦官身形一振,缩在一起。
“此间清查过了吗?”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
“禀王子,还没有!”
“进去看看!”
“砰”的一声,感到一下剧烈的震动,夏卒直接破门而入,涌入数名夏军悍卒。其后,刘珩走了进来,屋内一览无遗,目光一扫,便见到瑟缩在角落的刘协二人。
破了郑县,刘珝与刘琤被派往帮着巡察城池,刘珩则留在此地,帮忙清查府宅,毕竟刘渊落驾此地,一切不稳定因素都要被清理。他这一路来,已经清除了不少散落府中的李军残余。最重要的是,要找到汉天子。
盯着刘协,观其帝袍,虽然落难,难掩其“气质”,刘珩出言问道:“你就是汉家天子?”
语气中带着肯定,又在刘协身上瞄了好几眼。心中暗思,这便是大汉的皇帝,也不过是一少年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见其眼中的恐惧,心中生起些不屑,不闻其答话,刘珩声音大了些:“你就是汉帝刘协否?”
迎着这年岁与自己相仿的胡夏少年,仅方才所闻,其该是夏国王子。察觉到了刘珩眼中的那点不屑,刘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惊恐,平息许久,开口道:“朕在此!”
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大汉天子,怎么能为这匈奴王子小瞧。
“带走!献与父王!”刘珩露出了笑容,转身对身旁一队率吩咐道:“你带人继续清查此院剩余屋舍,不可放过一个角落!”
“诺!”
堂上,四处血迹还未清理,堂外,李氏几人方被斩首,与各处的尸体被一并拖拽,运往城外抛弃。
“这郑县算是毁了!城中士民,无一门一户,未曾受毁。受此兵灾,京兆大县,非数年难以恢复啊!”刘渊正叹道。
李儒轻笑一声:“非如此,此间百姓哪能知安居乐业之不易,有大王肃清乱兵,还之安定,其该会感激大王!”
刘渊微微摇头,转口问道;“汉帝找到了吗?”
郑县城中,李傕并不是其重视的,唯有这汉家天子,值得刘渊花费精力关注。
“还在搜查中,其就被囚于此间,左右不过一少年,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李儒禀道。
刘渊点了点头。
“父王!”一声呼唤,便见刘珩带着点兴奋前来报喜了,单膝下跪:“儿臣参见父王!”
“起来吧!”刘渊看着刘珩
刘珩起身,对刘渊禀道:“儿臣找到那大汉皇帝了!”
脸色一动,刘渊淡淡吩咐道:“带上堂来!”
在夏卒的看押之下,刘协心中带着忐忑,步入堂中。堂上静悄悄地,只有刘渊几人与一些侍卫,抬眼一望,便见主案之后,坐着一个威严的男人。
一袭锦袍,袍绣黑龙,内衬黑甲,腰跨长剑,炯炯目光正打量着自己,内心不禁感到极大的压力。
“刘渊见过皇帝陛下!”肆无忌惮地扫视着略显局促的刘协,也不起身,刘渊淡淡一笑。
刘协闻言,尽量压制住心中的恐慌,强迫自己迎着刘渊审视的目光,语气平缓回道:“见过晋侯!”
刘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刘协,不称夏王,反呼晋侯,这是以君面臣啊。
嘿嘿轻笑两声,笑声很淡,令刘协心中又紧张起来。
“来人,扶天子入座!”
“天子受苦了,勿惊,李傕既亡,安全了。因李郭作乱三辅,不忍关中百姓受其荼毒,孤领大军来,实为吊民伐罪,扫除奸凶,还黎庶以安宁。孤乃大汉的女婿,自当为大汉出一份力。”刘渊满脸笑容对刘协道,活像一只大灰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