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央宫门之北,高达二十余丈的阙楼之上,刘渊略显惆怅地远眺长安之景,有些出神。身边站着一名鹤发童颜的老翁,太史监令姜合。此人投夏,也有二十多年了,在大夏也一贯以“神棍”的形象示人。
当了一段时间礼部侍郎,发觉不合适,最终还是被刘渊指派做回老本行,观测星象,推算节气,完善夏历,这一晃又近十年了。每当刘渊心情郁结的时候,都喜欢找这神棍来聊聊天,听其讲讲“道法自然”,排解排解。
“姜合,别人都不敢与朕说实话!你老实告诉朕,元横如何?”风吹得多了,临了,刘渊盯着姜合。
“武都王殿下,极类陛下!”沉默了好一会儿,姜合给出了他的评价。
刘渊脸色未变,只是嘴角挂着点淡淡的笑意,尔后化作一声浓浓的叹息,随风而去,飘散于天地之间。
......
入得乾德十二年十月,下元将至,梁王刘琅与新开府的韩王刘珣奉诏前往汉中前线犒劳军,带去皇帝的祝福,将士们征战一岁多,确是辛苦了。
军心稍稳,哪怕天气渐寒,在深冬彻底降临之前,须卜赤弇再次调度兵马,准备在汉中发起一场冬季攻势,目标直指蜀军盘踞的定军山。梁王与韩王则留在军中,以为“监军”,观摩战事。
在长安,方入十月,刘渊便进行了诸多发人深省的动作。
太子卫率被尽数撤换,由禁卫朗将庞德率千人入驻东宫,保护太子安全。李蒙、王方等太子属将尽数调往边境、前线。东宫与外界的联系被彻底隔断,太子刘瑞在事实上被软禁起来。
而在太子宫外,一场针对太子势力的清洗直接展开。太子冼马杨修被刘渊亲自下诏缉拿入狱,不日,便被刘渊下令处死,连表面罪名都没有给。而杨修,到死都比较平静,除了眼神中那深沉的不甘。
其后,太子少傅种邵被刘渊以“心怀前汉,妖言惑众”之罪,贬谪全族,往漠北龙城放牧,有意令其效苏武之故事。对于种邵与其某些门生,刘渊是不爽很久了,此次一出手便绝其于塞内。
且不提漠北环境之恶劣,在龙城,可有不少因反对汉化而仇汉的胡族遗民,种氏一族北迁,结果不会好。且以种邵年迈的身体,怕到不了龙城,便卒了。
其余太子属下,不是被贬谪,便是被流放。刘渊这般不加掩饰地剪除太子羽翼的做法,令朝野震荡,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意识到了,太子之位只怕不稳了。
乾德十二年这下半年,长安是难得安宁了。
在帝宫,皇后刘芷满脸凄惶地从宣室中走出,深受打击的模样,依旧美丽的面庞上挂着明显的泪痕。她被刘渊唤至宣室叙话,夫妻俩单独交谈许久。浑身上下弥漫着落寞之意,别开侍女的搀扶,神不守舍地回椒房殿而去。
隔日,刘渊下诏,废皇后刘芷为兰妃,迁居漪澜殿。
从大阏氏到夏王后,再到皇后,刘芷一直是大夏的女主人,温婉贤惠,既无过错,又无失德之举,刘渊这说废就废了,理由也不给,一点也未顾忌这二十五六年的夫妻之情。
刘渊这么做,很明显,除了太子刘瑞之故,再无其他解释。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那被软禁在东宫中的太子。
果然,在下元节当日,祭祀祈福过后,刘渊的诏书下来了。
废太子。
所有一切,都是在刘渊一意孤行下实行的,什么三省中枢大臣,勋臣公侯,在这场大变中,一点话都插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