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微服小帽坐在椅子上艰难的扭捏着,魏忠贤义愤填膺的站在天启的身后,朱由检也面容尴尬,心中也升起一股愤愤不平。
听魏忠贤和弟弟回报说毛文龙要带病回皮岛,主持对建奴牵制进攻大计,因激动再次昏倒的消息之后,天启也真的被毛文龙的忠君爱国的实际行动所感动了,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在魏忠贤和信王弟弟的陪伴下,悄悄的出宫要亲自探视这个一心为国的忠臣。
于是三个人就悄悄的出了皇宫,有魏忠贤带着轻车熟路的跑到了毛龙的家里。
毛文龙刚看到天启的时候简直就惊掉了下巴,但看到天启的一身打扮,也明白了什么意思,于是就没有将这天启的身份告诉这些属下,一切依旧是平常。
当然在病榻上,毛文龙的病情更加加重了,但是要回皮岛出征的决心却是更加坚定了,准备简单的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动身起程,这让天启感动的无以复加。
而就在这个时候,听到消息赶来的那些孤臣党员们已经到了,于是毛文龙就将天启皇帝三人留在了屋子里,他到外面院子里接待这些人。
天启也想亲自听听毛文龙的孤臣党的意见,所以就我接受了这个听壁角的角色,也算是直接体察民情。
结果这一听,就让他在尴尬之余,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平时天启皇帝幽居在皇宫之中,他所面对的,都是高高在上的大神,都是人精,尤其袁崇焕还是东林党人,所以他得到了东林党的全力支持。当然,每一次谈起这事的时候,东林全是一面倒的赞扬,孙承宗还是皇帝的师傅,深得皇帝的信赖,所以他说的话,也就被皇帝认为是绝对正确的,结果这个徐徐推进的政策当然就不能被人诟病。
但是今天坐着毛文龙院子里的这些人,除了一个沈光祚几个之外,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官儿,还有就是一些清贵的勋贵子弟,他们算是底层人,而往往事情真理就在这底层而不是那些高高在上人的手中。
今天这一番抱怨,却正好说出了事情的本质,尤其和毛文龙战功的对比,真正做到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即便天启再被蒙蔽忽悠,但在最直白的对比中,他也感觉到孙师傅和袁崇焕的策略似乎有些不妥了。
天启听着外面的议论,不由得疑惑的询问身边的两人:“难道朕当初的决断是错了吗?难道孙师傅错了吗?难道袁崇焕真的是大言搪塞朕吗?”
这一番连续的询问,让身边的两个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明显的已经看出来,魏忠贤和自己的弟弟已经开始怀疑这个策略了。一直掏钱的魏忠贤已经明显的表现出了愤愤不平和绝对的拿钱喂了狗的表情。
但天启的这个问题有人给出了答案,那就是门外的毛文龙。
毛文龙咳嗽一阵,这让所有的人都闭上了抱怨的嘴。
喘息一阵之后,毛文龙有气无力的道:“大家的抱怨可以理解,事情正如大家所说的,但大家说的对也不对。”
张之及就愤愤不平的问到:“怎么是对,怎么是不对呢?”
毛文龙就掰着手指头给大家分析道:“先说这对,孙师傅和袁大人的策略的确太过保守了,一味的以堡垒徐徐推进,真的耗费太大,进度太慢,尤其用这个办法让关宁军在心理上产生一种惰性,没有了进去之心,只是一味的希望固守,这对整个军心士气的培养不利。将士们敢战能战之心不是靠着口号才能培养出来的,是依靠不断的和敌人厮杀战斗才能培养出来,就比如我皮岛的兄弟们。”
坐在一边的皮岛将士就将他们的身躯挺直,骄傲的看向其他人。
“我们没有城堡,也从来不依赖城堡,我们就是和敌人野战死拼,虽然每战,我们都要付出比敌人多上几倍的死伤,但我们正是用这种办法,培养出了面对强敌不退缩的精神,也正是用这种办法,让建奴看到我们也没有绝对的底气能够在不付出代价的情况下轻易取胜,所以,我们在心理上就有了能战胜建奴的底气,在心理上让建奴感觉到我们上屡败屡战而不可战胜的。”
大家对毛文龙的论断佩服无比,因为他说的对,也说出了关宁前线和毛文龙东江镇的本质区别。
杨嗣昌不由得拍手感叹:“是啊,这就是关宁和东江镇的本质区别,一个是屡败屡战,锤炼出坚韧不屈,一个是屡战屡败,士气丧尽畏敌如虎。谁优谁劣,这就一目了然了。”
是啊,事实就是事实,明明白白的摆在这里呢,一个是不依靠壁垒,也无壁垒可依靠,就带着没有后援,没有支持的兄弟们死战,屡败屡战,却越打越强,即便在不久前已经损失惨重,按照规矩习惯应该修养生息,但一闻国朝有险,就立刻不顾自己安危继续出战,此不为英雄,此不为为国忠君,还有哪个?
而一个抱残守缺,只是一味的筑城龟缩,拥兵十几万,靡费国帑无数,却是屡战屡败,最终坐拥十几万,不过是蒙古人可能的摇摆就惊慌失措,就一日三书,就要求困顿疲惫的东江镇将士再次出战,就要求外面那个已经病体缠身根本不能动的主帅再次上阵,为他们去排忧艰难,这样的局面还用人说吗?即便是一个孩子都知道谁优谁劣了。
天启和魏忠贤朱由检就只能面面相觑,但心中的波澜却是翻江倒海。
“但是,孙师傅也有对的一面。”
在这样不公正的待遇下,毛文龙有气无力的声音却有如天上惊雷,让人振聋发聩。于是天启和魏忠贤朱由检就立刻支楞起耳朵倾听,倾听他到底想说什么,其实,更是想在毛文龙的嘴里,听到他变相的为自己的决断错误的辩解,这样也是在给三个人一个下台阶的借口和办法,现在,毛文龙的声音是他们最想听到的,是他们为自己辩解错误的最大借口。
不管怎么说,承认自己错误,对一个人,即便是圣贤也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圣人说朝闻道夕死可也,那是大道,大道,其实是不会被理解的,其实往往是大道,更接近于只是忽悠别人而不是自省自己的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