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卿忝为兵科都给事中,亦是皇考钦定顾命之一。”
朱由校走出东暖阁,看着渐落的太阳,抬脚朝前走去,“今日我们君臣间不聊朝事,就聊聊这萨尔浒之战吧,朕最近几日,御览了不少涉及此战的奏疏和案牍,杨卿觉得此战为何输掉的是我大明?”
嗯?
瘸着腿的杨涟,跟在朱由校的身后,听闻天子所言,眉头不免微蹙。
杨涟如何都没有想到,天子会聊及此事。
尽管萨尔浒一战结束一年有余,然而此战惨败的影响却从没有结束,甚至当前的辽事动荡,就是因此战的败北而直接导致。
“萨尔浒之战落败,实乃拖延太久、人心不齐所致。”
杨涟沉吟刹那,朝着朱由校微微欠身,边走边说道:“从万历四十六年始,建州一带局势骤变,建虏奴酋努尔哈赤狼子野心,妄想侵占我朝辽土,吞并敌对的叶赫部,于四月中矫发所谓的七大恨……”
朱由校出言打断道:“杨卿,朕想聊的是萨尔浒之战,为何落败的是大明,而非是建虏如何一步步势起。
建虏对大明有不臣之心,以下犯上蓄意造反之事,朕是清楚的。
倘若按杨卿这样去聊的话,那就要先聊聊此前数十年间,大明针对女真各部的政策,究竟是对是错了。”
杨涟脸色一滞。
朱由校负手前行,没有去看杨涟是何反应。
其实通过杨涟适才所言,朱由校就可以感受到杨涟的心里,是将自己当做涉世未深的小皇帝。
皇帝就是皇帝,不分大小!
身处晚明这等特殊时期,各种矛盾与隐患交替爆雷,这就注定朱由校不能耽搁时间,必须要以快刀斩乱麻之势,将眼前的乱局破开,否则一步赶不上,就会步步赶不上,现实往往就是这样残酷。
其实像杨涟的这种想法,在大明朝野间很普遍,但是朱由校绝不允许这种想法继续存在。
无他。
被人在心里视作小皇帝,如何能生出敬畏?
大明的风气崩坏太严重了。
朱由校必须要逆转回来。
倘若被人继续视作小皇帝,即便朱由校做的再多,恐在很多人的眼里,自己就是被身边奸臣蛊惑,那样就全乱套了。
“杨卿为何不说话?”
朱由校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杨涟,神情自若道:“莫非杨卿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臣,臣……”
杨涟忙作揖行礼道,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讲。
被天子那样打断,杨涟的思路也被打乱。
“那朕提几个问题。”
看了眼在御前跟随的刘若愚一行,朱由校语气淡然道:“其一,为征讨以下犯上的建虏叛逆,确保辽地和建州安稳,朝廷任命杨镐就任辽东经略,调遣宣府、大同、山西、延绥、宁夏等诸镇诸地精锐齐聚辽东前线,为何上述诸军在原驻地时,军纪没有太大纰漏,可是去往辽东就渐渐崩坏了?”
“其二,杨镐究竟是否履行了辽东经略的职责?在明知征讨建虏叛逆的前提下,为何其在坐镇辽东期间,没有理清各处的职责所在,没有及时做出各项调整,没有谴派斥候刺探军情要务,没有安抚好从诸镇诸地调遣的军队,没有筹措好大军出征前的各项准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