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
前殿。
左昌正端坐在上首主座,手持一支毛笔,目光在平铺于案的竹简上,不停地上下游走,不时绽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提笔写下什么。
忽然。
殿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报—!”
左昌抬眸望去。
但见,自家侍卫急匆匆入殿,欠身拱手道:“使君,汉阳郡长史盖勋求见。”
左昌捏着颌下一缕胡须:“哦?他不在汉阳呆着,跑这里作甚?”
侍卫皱了皱眉:“使君,要不然,小人让他先走?”
“不必!”
左昌摆手打断,思索片刻,轻声道:“让他进来吧,且听他要说些什么,正好有一批物资从关中送过来了,还需要派他接受,送往阿阳。”
侍卫颔首:“喏。”
旋即。
躬身离开大殿。
不多时,盖勋面带微笑地疾步入殿,欠身拱手道:“汉阳郡长史盖勋,拜见使君。”
左昌摆手示意其一旁落座:“长史今日前来,可是有何事情要说?”
盖勋揖了一揖,郑重道:“实不相瞒,盖某此次前来,乃是有喜事奏报。”
“哦?”
左昌皱了皱眉:“喜事?”
盖勋点点头:“嗯。”
左昌好奇:“何事?”
盖勋正襟危坐,昂首道:“使君应该清楚,今日叛军已经杀到了冀县。”
左昌惊诧,嘶地倒抽一口凉气:“莫非王昊已经战败叛军?”
“非也。”
盖勋赶忙摇了摇头,否定道:“这怎么可能?叛军兵力是冀县守军的二十倍,王昊又非神仙,如何能够轻易战败叛军。”
呼—
左昌暗松口气。
若是这么快打赢了叛军,岂不断了自己的财路?
“既没有战败,又有何喜事?”
“据可靠情报!”
盖勋在路上早已把话想好,因此对答如流:“今日阵前都将,叛军帐下,凉州第一勇武的阎行竟然败给了王昊的亲卫军统领许褚。”
“一个斗将而已,也算是喜事?”
左昌唇角绽出一抹淡淡的讥笑,压根没把斗将当回事。
呃......
盖勋显得有些尴尬。
不过,想想左昌不是凉州人,不懂凉州人的风俗,因此倒也不怪罪,只是耐心解释道:
“使君,斗将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对于崇尚勇武的凉州士卒而言,却是极其重要的。”
“今日阎行落败给了许褚,对于羌胡叛军士气上的打击甚大,估摸着接下来他们快攻的战略,必然受到影响。”
“盖某以为......”
盖勋捏着颌下一缕胡须,轻声道:“此次斗将的胜利,对于整个凉州大军而言,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不仅打击了叛军士气,更重要的是提振了我方士气。”
“嗯。”
左昌倒也懒得反驳,他的关注重点压根就不在战役上。
只要王昊不败,能够拦住羌胡叛军即可,而且战役打的时间越长越好,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捞够足够的钱财。
“你说得有道理。”
左昌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这让趁兴而来的盖勋,颇为受挫,有种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感觉,非常不爽。
“使君难道不准备宣传一下吗?”
盖勋眉头一拧,好奇询问。
“宣传?”
左昌一個愣怔,但很快便回过神来:“哦,你放心,过两天刺史府议政时,本刺史一定将此好消息公布,如此一来,大家的信心将会更足。”
盖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哦对了。”
左昌敷衍式的揭过,转而拿起旁边的一卷竹简,递给盖勋:“长史,这时从关中收集过来的物资,你带人去接收一下,然后尽快送到阿阳县,不得有误。”
盖勋欠身拱手:“喏。”
旋即。
他起身离开座位,接过竹简,展开浏览,不由一愣:“嗯?使君,这竹简上的墨迹怎么还没干呢?”
左昌淡然一笑,随口解释道:“哦,这是我自己誊抄的,原本要存放在刺史府,以备后续盘查,你来之前,我方才誊抄完。”
盖勋愣怔:“使君自己誊抄?”
左昌轻声道:“怎么,不可以吗?大家都有要事在忙,我身为凉州刺史,自然也要尽一分努力才行,你有何异议?”
“不!”
“没有!”
盖勋赶忙摇头摆手,连连否定道:“使君事必躬亲,乃是我等官员之楷模。”
可是,他面上虽然这么说,但心理却猛然冒出了王昊的提醒。
若是之前,他肯定不会相信王昊这般不合理的论述,但是在经历过梁鹄、韩约、边允的事情后,他已然不敢小觑王昊对于人性的把控。
左昌可是凉州刺史,乃是刺史府的主官,这种小事情还需要他亲自负责?
这显然不合理!
至于对方给的理由,更是扯淡。
你丫堂堂一个凉州刺史,即便要分担一些事情,也该分担些大事吧,誊抄竹简这种小事,说句不好听的,照猫画虎,有手就行,那是你一个刺史该干的事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
自己手里的这份竹简,只怕跟实际的东西,略有出入。
毕竟,这一进一出的中间差值,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左昌若当真盯上了这里面的财富,只要动动小手指头,那便是一座金山呐!
可惜!
他这样做是在吸食前线将士的血肉,这是盖勋绝对不能容忍的,不管此事的真相如何,他必须要调查清楚,否则决不罢休。
随后,盖勋便以有事为由,没有过多跟左昌寒暄,便出了刺史府,带着竹简,准备去接收从关中送来的物资。
“我倒要瞧瞧,你小子到底安的什么心?”
将竹简装入马鞍下的布袋中,盖勋飞身上马,径直离开。
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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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