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雄鸡报晓,朝霞漫天。
冀县城外的旷野上,乌泱泱的羌胡叛军在热烈豪迈的擂鼓声中,宛如鹤翼一般缓缓铺开,各级旌旗交相呼应,山呼呐喊之声不绝于耳。
城头门楼内,王昊极目瞭望着城下的羌胡叛军,今日对方的阵法果然发生了些许变化,投石车被推得很靠前,明显是要当主力的节奏。
而在其士兵列阵中,依旧是如之前一般,步兵、弓手排列,冲车、飞梯在最前沿,与之前没有太大的变化。
不过......
今日的弓手似乎与往日不太一样,他们站位相对比较集中,与之前依靠步兵掩护的列阵,完全不同,俨然是要打出成规模的箭雨,才会这般列阵。
仔细想想倒也正常,篷子往冀县城头一盖,俨然已经废掉了冀县守军的箭矢袭杀,羌胡叛军自然可以肆无忌惮的列阵,此乃常理。
当然!
最为不同寻常的是。
这些羌胡弓手的手中,不单单拿着弓,而且还拎着一个像是灯笼似的小铁盘,一团微弱的火光在盘中摇曳着婀娜的身姿。
“都尉。”
皇甫郦凑上前来,面带着微笑:“又被您猜中了,瞅着架势,羌胡叛军今日必然会使用火攻,而且还是以火箭、火油罐为主。”
“嗯。”
王昊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转而问道:“军中司马可带人把篷子全部都安装好了?”
皇甫郦极其肯定地道:“嗯,已经全部更换完毕,今日清晨,四门主将已经验收完毕,非常牢固,都尉放心。”
“甚好。”
对于皇甫郦的协调能力,王昊非常满意。
某些事情,压根不必王昊操心,他自己就会提前解决,有这样的下属,简直是福音。
王昊长出了口气,幽幽目光落在城外羌胡叛军身上:“既然如此,这里便交给你来指挥,我有事,便先走了。”
“啊?”
皇甫郦一个愣怔:“都尉,您要走?”
王昊淡笑:“怎么,还得我亲自为你掠阵不成?”
皇甫郦略显尴尬地笑笑:“都尉,您不在跟前,末将这心里可是没底啊。”
王昊自然清楚皇甫郦的紧张,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坚寿,人总是要成长起来的,这一步你早晚得踏出去。”
“你即便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也必须要相信我,我对你非常有信心,未来的你一定可以超越皇甫嵩,成为真正的帅才。”
“指挥作战,统筹全局,是你必须要经历的,有我在身边,你始终难以真正做主,这对你而言,是一次考验,更是一次机会。”
“明白吗?”
皇甫郦何尝不明白王昊对自己的器重,但这份沉甸甸的信任与一场战役相比,他感觉自己稚嫩的肩膀,还扛不起这么大的责任。m.
但是......
听到王昊的话后,也不知怎么的,皇甫郦心底涌出一股难言的激动,他从王昊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信任,甚至远超族人对自己的信任。
士为知己者死!
皇甫郦已然把王昊当成了知己,即便他们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上下级关系,但他相信,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個人,如此欣赏自己、了解自己、信任自己。
呼—
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
皇甫郦的气势陡然变化,眼神中的怯懦消失,取而代之的坚定。
他重重点了点头,朝着王昊拱手抱拳:“都尉放心,城防交给末将,足矣!”
王昊淡然一笑,拍了拍皇甫郦的肩膀道:“既如此,那我便离开了,若有急事,派人去校场找我,我应该在那里。”
“嗯。”
皇甫郦点点头。
听到王昊这样说,他心里顿时就有底了。
旋即。
王昊豁然转身,径直下城而去。
皇甫郦目送王昊离开,内心的战意同时汹汹燃烧起来。
当他转身面向城外的十余万羌胡叛军时,不自禁心潮澎湃起来,彷佛这是他与敌人真真正正的一次对决,与之前的数次,完全不同。
有都尉在,与没都尉在,果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心态,这感觉像是把视野彻底打开,站在了更高的层面上,完全不是此前那种状态可比。
皇甫郦按着腰间悬着的宝剑,昂首瞭望羌胡叛军,脑海中快速扫过我军、叛军的情况,快速分析、推演着战局可能的走向。
......
嗯。
没错。
就是这个感觉!
与此同时,正在城下做最终准备的北宫伯玉,同样发现了冀县的不同。
他抬手指向冀县城头上的门楼,惊诧不已地道:“诸位快瞧,今日王昊似乎没来,那个年轻人又是何人?”
“王昊没来?”
身旁的李文侯顿时一个愣怔,忙不迭抬眸望向城头。
果不其然!
熟悉的门楼下方,仅仅站着一个雄赳赳气昂昂,全身披甲的悍将,与之前在亲卫军簇拥下的王昊,完全不同。
“还真没来啊!”
李文侯全身一震,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般地跳了几下,怔怔地望着冀县门楼中的主将,半晌说不出话来。
如果此时在他的前方有一面镜子,他一定能很清楚地在自己脸上看到两个字:
震惊!
“王昊不是没来,而是已经走了。”
一旁的边允恨不得把自己的后槽牙都咬爆了。
他亲眼看见王昊在门楼下,但却在与眼前的主将沟通交流后,便转身径直离开,彷佛压根没有把今日的战事当回事,那嚣张的模样,简直恨得人牙根直痒痒。
边允颊边的肌肉紧紧地一跳,垂在身边的双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仿佛是在极力控制着不挥到远去的王昊的脸上。
“欺人太甚!”
这四个字几乎是从韩约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同样看到了王昊离开的身影,在明知道他们变化了阵型,加大了正面战场投石车数量的情况下,却依旧不把他们当回事。
的确!
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