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休走,纳命来。”
一望无垠的旷野上,两骑一前一后,蹄音如雨。
蹋顿手持一杆精铁马槊,正在策马追杀王昊,叫嚣声不绝于耳。
王昊时不时回头瞥向蹋顿,猫着腰,倒拖着戟,拼命夹着马腹,可依旧甩不掉后面的蹋顿。
嗖—!
一支箭矢如流星般划过,直冲王昊后心。
却见王昊身体大幅度扭动,在箭矢即将命中的一刻,将将避开,贴着他的铠甲划过,星火迸溅而出。
嗖—!
然而,不等王昊坐稳身形,又是一箭凌空呼啸。
此刻的王昊双目圆睁,黄豆般大小的汗水沿着鬓角翻滚落下,他一手抓着缰绳,身子呈现出诡异的斜度,再次面对这一箭的呼啸,眸中写满了恐惧:
“吾命休......”
“报—!”
眼瞅着王昊即将命丧黄泉,蹋顿耳畔响起一声疾促的传报。
顷刻间,他眼前的画面像是玻璃般,轰然破碎,整个人从梦境的虚幻中,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该死!怎么总是差一点。”
蹋顿猛然坐起,气得咬牙切齿,怒目圆睁。
疾促的传报声一声声袭来,虽然心里愤怒,但却依旧快速撤下木架上的中衣,穿在身上,出了内帐。
他方才坐在上首主位,帘帐便掀起,娄兆洸步履匆匆,闯入军帐,昏暗的灯光在他面上跳动,显得颇为狰狞,待其走上前来,更见其眼突面红,彷佛发生了什么紧要之事。
“将军,大事不好了。”
“发生了何事,直言即可。”
“居庸关夜间焚火示警,估摸着遭受了汉军的突袭。”
“什么?”
蹋顿腾得站起身来,两道剑眉骤然拧在一起,一脸难以置信地问:“居庸关遭受突袭?”
娄兆洸极其肯定地点了点头:“必定如此,否则他们岂敢随意烽火示警。”
蹋顿大手一挥:“速速派人赶往居庸关驰援,不得有误。”
“将军放心。”
娄兆洸欠身拱手,郑重言道:“末将已经派人赶往支援了,夤夜前来叨扰,实在是感觉此事诡异,因此想来找将军您商讨一二,咱们是不是错判了汉军的战略意图?”
嘶—!
若是此前娄兆洸说出这番话来,蹋顿一定会嗤之以鼻。
毕竟,得出这个结论,是建立在各种实际证据上的推演,可靠性还是非常强的。
然而现在,自己方才把居庸关的守军调回来,不过两日,居庸关便遭受了汉军的突袭,而且还是夜袭。
如果简单将其定性为巧合,那才真正是愚不可及。
蹋顿皱着眉,似是在脑海中激烈的思考,他缓缓坐下,幽幽目光凝视着跳动的烛火,彷佛穿越了时空,不断在脑海中推演着战场局势。
良久,他倒抽一口凉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莫非这是汉军的声东击西之计?”
娄兆洸深吸口气,冷冷言道:“末将亦有此担忧,毕竟居庸关关系到我军退路,一旦失守,咱们将彻底被封死在幽州,只能一点点被汉军耗死。”
蹋顿眉头一拧:“居庸关易守难攻,且尚有两百精锐驻守,即便夤夜突袭,怕是也不容易拿下,我军精骑赶往驰援,明日一早,必能赶到。”
“若是......”
蹋顿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他只觉得心底的那股不安愈加的强烈,面皮上的肌肉竟不受控制般地跳起了几下,整个中军大帐内,都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咕噜—!
蹋顿的喉结强有力的上下翻滚,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哗啦啦淌下,他有种被阎王爷盯上的濒死感。
娄兆洸眼瞅着自家将军神色木然,心中巨震,急忙开口道:“将军,您没事儿吧?”
蹋顿这才从惊恐中怔过神来,摆了摆手:“没事,只是有些心慌,感觉事情比咱们想象中艰难多了。”
娄兆洸自然清楚蹋顿的担忧:“将军,如果汉军的真实意图,当真是居庸关,且已经拿下了居庸关,我军应当如何?”
蹋顿顿了顿,他明白这是最悲惨的结果,而且必须要面对的结果:“如果当真如此,咱们便集中全部兵马,尽快拿下居庸关,抓紧时间退往塞外。”
蹋顿原本也只是想小胜一场便走,但没曾想,还没等他真正胜上一场,自己的后路就要被汉军切断了,既然如此,那么蹋顿也顾不得别的,只能逃之夭夭。
保住命,才是王道!
娄兆洸深吸口气,当即表示道:“既如此,末将立刻派人传令,让卡奴什等人速速返回蓟县,准备全力进攻居庸关的汉军,打通我军退路。”
蹋顿没有反对,只是稍稍感到惋惜,不甘地咬了咬牙,更显面部狰狞:“把张举也调回来,此一战若当真是那王昊的阴谋,极有可能演变成决战,不可不防。”
娄兆洸欠身拱手:“末将遵命。”
蹋顿内心依旧不安,摆手吩咐道:“你现在就派人去,快马赶往五阮关方向,将其全部调回,不必等居庸关的消息。”
娄兆洸眉头一蹙:“将军的意思是......”
“不打了!”
蹋顿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夺回居庸关,咱们便走,王昊此贼诡计多端,绝非我等可以对付。”
娄兆洸颔首点头:“若是能成功远遁塞外,对于将军而言,也算是比乌王、孛王、峭王要强上许多。”
“将军放心。”
娄兆洸当即保证道:“末将这便安排传令兵,赶往五阮关。”
蹋顿点点头:“好。”
旋即。
娄兆洸豁然转身,离开中军大帐。
此刻的蹋顿已经没有丝毫睡意,他披着一件单衣,在沙盘前盯着居庸关,不断推演着接下来的战局。
可越是推演,他内心便越是慌张,此前为王昊编织的牢笼,现在成了困锁自己的地狱,战端一开,想要全身而退,即便不死,也得扒层皮。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然放亮,帐外响起一声疾促的传报:
“报—!”
蹋顿忙不迭扭头望去。
帘帐起,娄兆洸匆匆赶来,神色惊慌:“将军,居庸关已经落入汉军之手。”
虽然蹋顿早有预料,但当他听到消息时,内心依旧如千斤巨锤暴击般,顿时一震:“这......这怎么可能?”
娄兆洸则是继续言道:“根据最新的情况,他们抵达居庸关时,汉军已然做好了防守城池的准备,而且关外没有半点厮杀的痕迹,像是夤夜被赚开了城门,在城内厮杀解决战斗。”
“夤夜赚城?”
蹋顿闻言,如雷轰电掣般怔在原地,整個人完全木了,脸上写满了惊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