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兄,听说几乎全歼乌桓人的王昊,是汉庭皇帝的女婿,你可知此事否?”
茫茫旷野之上,一支队伍正在迤逦慢行,正中一个头戴毡帽的男子,轻声询问道。
他叫步度根。
乃是鲜卑王庭真正掌权者魁头的亲弟弟。
历史上的他,在魁头死后,取而代之,接任大人位。
即便在目前的鲜卑王庭内部,依旧身在高位,权柄极大。
此次,步度根奉命出使汉庭幽州,足以证明这一点。
“自然清楚。”
扶罗韩策马遥遥前行,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狞色:“而且据说这小子现在是幽州牧,执掌幽州军政大权,幽州境内的全部事情,都是由他来负责,简直就是在幽州另立朝廷。”
扶罗韩是步度根的中兄,与其一同前往幽州出使,侦察幽州的真实情况。
“近来听说汉庭的精锐离开幽州,幽州内部空虚,也不知是真是假?”
“别急,进去就知道了。”
步度根瞥了眼扶罗韩,面上浮出一抹淡淡的阴鸷:“不过,依我之见,那王昊一定会抽调全部的兵马,将其最强大的一面展示给咱们,所以咱们能看到什么,都不足为信,关键是看不到的地方。”
扶罗韩皱了皱眉,不自禁疑惑:“看不到的地方?”
步度根颔首:“嗯,没错。”
“你此言何意?”
扶罗韩疑窦顿生,完全没听明白:“看不到的地方,如何探知其虚实?”
步度根顿了顿,深吸口气,轻声道:“兄长,你要多思考,用心去看,而非眼睛。”
扶罗韩皱着眉:“臭小子,你聪明,行了吧。”
“我是说真的。”
“我知道。”
“唉,罢了,等进去以后,再聊不迟。”
步度根长出了口气,举目望向不远处延绵的山势,只要过了这里,便抵达大汉地界了。
“速度加快!”
步度根把手一招,朗声下令。
“遵命。”
众人纷纷轻踹马腹,速度稍稍加快。
没过多久。
一行人便抵达了一座巍峨的城关前,抬头望去,城关之上,三步一岗,士卒披坚执锐,虎视眈眈,城头上的各色旌旗迎风招展,数都数不过来。
步度根压低声音,轻声言道:“兄长你瞧,汉军便是如此,所有的东西全都做在了明面上,若是当真有这么多兵马,你可还敢生出觊觎之心?”
扶罗韩抬眸瞥向巍峨城头,感受着那如同黑云压城的威压,内心不由地有些惶恐,鲜卑突骑原本便不擅长攻坚,若当真碰到这样一座雄光,估摸着不死个上万人,是破不了关的。
可是......
上万人?
那可需要至少一邑的兵马才行,而中部鲜卑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余邑。
单纯打开一座雄关,便要消耗至少一邑,扶罗韩一念至此,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否定了,这仗没法打。
但步度根的话外弦音,他又岂能不知:“伱的意思,城中没有那么多兵马?”
步度根摇了摇头:“或许有吧,但是不是朝廷的精锐,将士质量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毕竟......”
言至于此,步度根强调道:“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演给咱们看的吗,他初来幽州,立足不稳,需要一个极其安定的环境发展,才能彻底扎稳根基,这便是咱们谈判的筹码。”
“没错。”
扶罗韩惊叹于自家兄弟的思维,缓缓点头:“何况,前段时间幽州经历过暴雨,按照往年的经验,现在的幽州应该是一片哀嚎,等再过一段时间,便要发生饥荒、瘟疫,甚至是大旱。”
“哼!”
轻哼一声,扶罗韩似乎已经明白了核心,唇角绽出一抹淡淡的阴鸷:“那王昊的确需要表现出一副强悍的模样,好让咱们知难而退。”
步度根则是缓缓摇头:“未必,王昊应该也明白咱们的窘迫,所以他很清楚咱们急于互市,为此可能会大打出手,他固然想要稳定,但此人能全歼乌桓,绝非是個怕事之人。”
“哦?”
扶罗韩被步度根的解读搞得有些懵逼:“你这是何意?”
步度根哂然一笑:“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玩我呢?”
“岂敢!”
步度根急忙摇头,轻声道:“只是连我自己,现在也猜不透王昊的想法,摸不清幽州的具体状况,所以才会有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
“兄长。”
步度根压低声音:“你别忘记咱们这次是干嘛来了。”
扶罗韩吐口气:“打探虚实为主,谈判互市为辅,明白的。”
步度根淡笑:“没错,正是如此。”
吱呀—!
正在这时,前方城关大门缓缓展开。
一个披坚执锐的悍将,带队策马而出,朝着二人把手一拱:
“欢迎二位大人,出使我幽州。”
“吾乃阎柔,二位的随同翻译。”
步度根立刻学着汉人的礼节,拱手抱拳:
“吾乃步度根,这位是中兄扶罗韩。”
“我们尽皆魁头大人兄弟。”
扶罗韩同样面带微笑,拱手抱拳,以示恭敬。
阎柔面色极其淡然,始终没有半点低姿态。
他只是摆了摆手,轻声道:
“且随我入关吧。”
“哦对了。”
拨马转身之时,阎柔忽然想起了什么,提醒道:“此去蓟县尚有一段距离,因此入关以后,尔等需要紧密跟随,不可随意妄动,若是走丢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我等概不负责。”
步度根只是笑笑,立刻应允:“这是自然,还请阎将军放心。”
阎柔满意地点点头,旋即拨马转身:“走。”
他们头前带路,步度根等人随后而行,进入城关。
城关内,密密麻麻站满了披坚执锐的士卒,刀枪如麦穗,戈戟似麻林,凛然杀气,漂浮于顶,恐怖至极。
如此场面,即便是步度根本人,也不由地为之一愣。
但愣怔也不过一瞬,旋即恢复淡然,他只是在内心偷偷嘲讽了一句:
“好一个王昊,还真是煞费苦心呐。”
“不过,这也能证明,对方内心空虚,幽州绝对要比想象要艰难得多。”
步度根扭头瞥向身旁的扶罗韩,给他打个“你懂的”的眼神。
扶罗韩暗暗颔首,表示会意。
王昊的小动作,的确到位,但可惜已经被他们识破。
越是这样,他们便越是安心,谈判的筹码便越足。
当然!